周厭語本名不叫周厭語,原應當叫“周宴語”。
父親給她起的名字,寓意是希望她每都可以宴請來無數歡聲笑語。
可惜登戶口本的人沒留神,錯把“宴”字打成了“厭”。
於是這名字整個兒的寓意就徹底變了。
後來她父親往好處想了想,覺得也許這名字也算表現了另一種寓意。
少話,多做事。
少話多做事的周厭語,此時正在宿舍幫新室友端著臉盆。
晚自習之前的那點兒休息時間,她舊室友的朋友已經把東西都搬了進來,趕著去上課,便沒有仔細收拾。
晚自習結束,之後的時間就充裕多了。
新室友這會兒正蹲在上鋪清掃床板上的灰塵,舊室友突然鬧肚子去了廁所,隻好麻煩周厭語幫忙端著盆,隨時替新室友擰幹抹布。
新室友自然清楚關於這位大神的傳聞,這會兒正哆哆嗦嗦蹲床上,十分鍾都沒擦完半張床,心裏不住地咆哮。
去廁所的那位是掉進坑裏還是便秘了怎麼著,十分鍾都出不來麼!
她偷偷瞄了眼下麵的周厭語。
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使喚這位做事啊!
舊室友可算是便完秘回來了,上鋪那位都快被宿舍的“二人空間”折磨得精神崩潰,突然有些後悔要搬進來。
第二一早去上早自習,周厭語把新室友昨晚送她的室友見麵禮,一瓶酸奶加一盒巧克力,揣來了班級。
昨晚她就看出來新室友很怕她,要是不收禮物,新室友估計更怕。
收了倒還好,就是,周厭語剛意思意思拆開一塊巧克力放進嘴裏,就覺得新室友盯著她的目光,好像她嘴裏吃的是她的腦袋。
挺不自在的。
周厭語就把東西都拿到班裏。
手摸進桌肚,突然碰到個硬邦邦的帶折角的東西,掏出來一看,眼角一抽。
那是個長方形的。
紅色的。
大紅包。
正麵還提著三個用黑色水筆寫出來的大字。
“壓歲錢”
撚撚紅包,拆開。
周厭語愈發無話可。
裏麵放著一張銀行卡。
卡上粘著一張寫著“111111”的紙條。
六個一,是密碼。
好家夥,她不要現金,人謝酌沒有她微信也沒有支付寶,卻照樣能給她錢。
還特麼是騷裏騷氣的大紅包包著的銀行卡。
周厭語不上來現在什麼感覺,像是有點堵,又像是哭笑不得。
最後隻好把卡重新塞進紅包裏,扔回桌肚。
頓了頓,又扭頭往後看。
隔著七八排的座位,從一個個睡眼朦朧的腦袋邊兒望過去,謝酌正坐在最後一排,穿著鬆垮的校服,拉鏈依然規矩地拉到最上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桌下麵做什麼。
後排幾個男生察覺到周厭語的目光,不由自主打起了精神,腦袋往下低一低,再低一低。
周厭語愈發暢通無阻地瞄著謝酌。
謝酌還是低著頭,仿佛並未察覺到她的目光。
周厭語回過頭,翻了一頁英語單詞表,隱隱約約,錯覺似的發現好像有人在看她。
停頓半拍,她慢吞吞轉回頭。
後排男生特別整齊地刷一下低下頭,開始認真朗讀英文單詞。
謝酌拚完魔方扔進桌肚,單腳踩著桌杠,胳膊肘搭在桌上,半托著腮,腦袋往過道的方向輕輕歪。
隔著人群,他勾勾唇角,衝周厭語意味不明地眨了眨眼,初出的日光穿過一層玻璃,從他睫毛尖滑落,慵懶又溫暖。
裝著銀行卡的大紅包堪稱燙手山芋,中午剛放學,周厭語就拎著紅包出了校門,去銀行取了現金,又轉路去了附近的慈善機構,全捐了。
最後揣著捐款人一欄寫著“謝酌”的捐款證明去吃午飯。
回學校時,剛好在校門口碰見一位微微躬著腰的消瘦老奶奶。
老奶奶見著她,眯眯眼仔細看了看,顫巍巍走了過來。
周厭語認識她。
“劉奶奶。”她。
劉奶奶,估計整個十三班都認識她,或許別的班也認識她,因為上學期,每周三的晚自習,劉奶奶都會帶著自己煮的白水蛋分給他們整個班的學生,風雨無阻。
劉奶奶他們學習辛苦了,吃點雞蛋補充營養,她家窮,買不起其他的,就隻好買點雞蛋在家裏煮好,放進熱水壺裏,揣著滿滿的熱度送來學校。
劉奶奶仰著頭,迎光望著周厭語,聲音渾濁,卻十分清晰:“同學,你是要回班裏嗎?”
周厭語點點頭。
劉奶奶猶豫了一下,顫著皮包骨頭的手,從腰間斜挎的布包裏,掏出一個包裝眼熟的長條形物品,遞到周厭語眼前。
一塊很普通的牛奶口味的德芙巧克力。
劉奶奶似乎顧忌著什麼,抬頭往四周看了看,湊近周厭語,聲:“同學,我總看見你和蔚蔚坐一塊兒,你能幫我把這個給蔚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