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良抬起頭來,看著寧靜的眼睛:“這都是誰的指紋?”
寧靜指著檢材指紋:“這是在毛滄海被殺現場提取的那枚……”
李斌良的心突的一聲,激烈地跳起來。他聽出,自己說話的聲音都變了,手指也顫抖起來,勉強指著五枚樣材指紋問:“這是誰的?”
寧靜說話也慌亂了:“我……我開始也不敢相信,可技術科說它們同一的可能性……確實很大,他是……我真的不敢相信,怎麼會是這樣,不可能,可是總要認真對待呀,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連技術科也不知是誰的指紋,隻是讓他們比對一下……”
李斌良著急起來:“別說沒用的了,快說,到底是誰的指紋!”
寧靜還是不肯說出人名,李斌良急得跳起來:“你怎麼回事啊,要急死我嗎?快說呀,這是誰的指紋?”
“是……”
寧靜欲說又止,李斌良急得幾乎要跳起來。寧靜終於說出來,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李斌良這回真跳起來:“什麼?不可能,不可能……”
寧靜:“是啊,我也認為不可能,可是,這事實……”
李斌良的渾身都發抖了,他強製自己鎮定下來,腦海中激烈地思考著,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抓住寧靜的手:“對了,寧靜,咱們情報資料室是不是也保存聲像資料!”
寧靜不解地看著李斌良:“是啊,你要看什麼……”
“快,領我去找……”
李斌良拉著寧靜的手,來到情報資料檔案室,打開聲像資料櫃的門,不負所望,終於找到了一盤錄像帶。
“是它吧……”
李斌良看了看時間和題目,知道找對了。二人又回到寧靜的辦公室,打開放像機,接通電視屏幕。
一會兒,電視上現出了當年那一幕,李斌良也就回到了當年:
季寶子被帶出監獄,那微笑的、欣然的臉……
季寶子把臉轉向錄像機,那是他聽到了自己的呼喚,但是沒有任何特殊的反應。
他沒有認出自己,他不可能認出自己。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季寶子。
但,他和季寶子長得很像,很像。
刑場上,他被五花大綁地帶下車,仍然在笑著,友好地四下望著周圍的一切,在和一切告別。
他被押到執行的地點,跪在地上。
他身邊的兩個死刑犯頭上飛起血花,接連倒在地上。
鏡頭停在他的背上,靜止了片刻。那是槍手的暫停。
他的脊背忽然動了起來,轉過臉來,衝著錄像機的鏡頭,眼睛和嘴都動了起來,好像在呼叫著什麼,從口型上可以辨出,是個“我”字。
就在這時,他的頭上飛濺起血漿,他一頭栽倒在地。
屍體的特寫:屍體被人翻過來,鏡頭對準了他的臉,他額前的彈洞。他的嘴巴還在張著,呈現出“我”的形狀。
他要說什麼,說“我……”什麼,或許是“我不是季寶子”吧……
鏡頭停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睛上。他白紙一般的臉上仍然掛著笑容,那放大的瞳孔也好像仍在看人,在看著自己,在他凝固的眼睛後邊,好像還有一雙眼睛在望著自己,從眼睛望到心裏,直至心靈深處……
寧靜在旁邊不由抓緊了李斌良的胳膊,這使他再次體驗了當時那種恐怖,那種從未有過的從心底生出的恐怖……
他的目光盯著屏幕,但,手卻下意識地抓住了她的手。
屏幕上出現兩條腿,隨後,鏡頭結束了,屏幕上出現雪花。
李斌良知道那是誰的腿。
一切都結束了。李斌良明白了,那個被槍斃的家夥不是季寶子。季寶子還活著,還活在人世上,還在繼續殺人,自己麵前的幾起血案都是他所為。
那麼,是誰會長得與他如此相像,替他欣然赴死?
又是誰把他置換了出來,使他逃脫了死刑,把他放到社會上,讓他繼續殺人……
李斌良感到更加巨大的恐怖從心頭湧起。
不知不覺間,他抓緊了寧靜的手臂,抓得很緊很緊。
巨大的憤怒也從心頭生起:真想不到,居然有這種事發生,而且就發生在自己身邊,太難以置信了,這難道是真的嗎?在一些小說裏倒見過,古代的監牢裏出現過,中世紀的外國監獄也有過,可想不到這種事居然發生在當代,發生在自己的身邊……媽的,他們還有什麼幹不出來的呢?
內奸,腐敗分子!
李斌良心裏充滿了仇恨,是一種不共戴天的仇恨,而且這種仇恨使他忘記了恐懼。
……
李斌良和寧靜手抓著手對望著,好久好久既不說話,也不把手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