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隊長兒子用眼睛向旁邊示意了一下,領著李斌良走到牆角無人注意之處,從口袋裏拿出一件小小的東西塞到他的手裏:“這是我爸爸留下來的,他再三囑咐我,在他死後一定交給你!”
李斌良偷看一眼手中的東西,是盤錄音帶。他心猛地一跳:“這……”
老隊長兒子:“我沒有聽,爸爸也不讓我聽,他要我給他買了個小錄音機,說要錄一些關於案子的事,讓我一定轉交給你!”
李斌良心突突地跳著,感覺到了一些什麼。
他找了個機會,扯了蔡局長一下,一會兒,二人告辭回局。臨走時,蔡局長對雷副局長和秦榮道:“我和斌良有事先回局,你們在這裏照顧一下吧,有事打電話!”
雷副局長狐疑地扭頭看二人,蔡局長向他使了個眼色。
秦榮揮著手用悲傷的語調道:“你們去吧,這裏有我,我要陪著他直到火化……”
蔡局長辦公室裏正巧有一台小錄音機,放進錄音帶,按下了鍵鈕,老隊長的聲音響了起來。
聽起來,這是老隊長去世前不久錄的,因為他說起話來已經有氣無力。
“斌良,好兄弟,我已經不行了,估計沒有幾天了,這時候,我……不能再瞞著了,有些話,得告訴你了。前兩次,我就想告訴你,可……沒想好,有顧慮,也……不方便,就讓兒子買了台錄音機,病房裏沒人的時候,就衝它說上幾句……也不太會使喚這東西,但願它能錄好……
“斌良,你是個好兄弟,好刑警,看到你,我就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那時候,我跟你一樣啊,有理想,有追求,一心想破大案,抓罪犯,想著不負刑警使命。可誰想到,如今我……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些,都不說了,也沒時間說,說正事吧……斌良,你每次來,我都想說,可我……心裏為難哪,想告訴你,可又……加上跟前還有別人,沒法張嘴……我現在告訴你真相,你一定要小心,那個殺手不是別人,就是季小龍,被槍斃那個季小龍,他是被秦榮和……
錄到這裏,好像錄音帶出了毛病,嗚嗚啦啦地聽不清楚了,片刻後,才恢複正常:“……我雖然沒有參與他們的事,卻猜到了。我雖然麵,可到底幹了這麼多年的刑警。他們的事,瞞不過我,可我……不敢說,我……害怕,怕他們。他們能量大呀,上邊還有人,我鬥不過他們哪……我還有短處在他們手裏。我感覺到,季小龍跟秦榮還……還保持著聯係,春天裏,咱市一出那幾起案子,我就猜到……準是他幹的,可我沒法跟你說呀,因為這裏邊有我的責任哪……”
“你可能要問,我怎麼會這樣,我有啥短處在他們手裏……咋說呢,斌良,跟你說,我雖然幹了些錯事,可我還是覺得,作為人,我還不壞。有些事都是逼的呀。我開始變化,是從結婚成家,有了孩子之後,因為生活困難,慢慢就放鬆了對自己的要求,在辦案子的時候,誰給點好處,也就收下了。可那時,我還沒犯大的毛病,主要是一些可輕可重的案子,法律上沒有明確規定的,就從輕處理了。這也是因為法律的漏洞太多,活動餘地太大,給人提供了鑽空子的機會。可說真的,那時我還真沒幹什麼明顯違反法律規定的事。可後來,漸漸膽子大了,收得也多了些。那年,女兒要結婚,兒子要上大學,都需要錢,我那點工資……夠幹啥的?心就變了,連著收了兩筆不幹淨的錢,一萬多元。就從那一萬多元開始,我就完了……完了……”
錄音機裏的老隊長抽泣起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斌良,說起那事,我腸子都悔青了……我收錢的事,不知怎麼被秦榮知道了……後來我想,這沒準兒是他設好的圈套,我鑽了進去……那天,他把我找到他的辦公室,把事情……都給我抖落出來,當時就把我……把我嚇癱了,就差給他跪下了……可後來,他拍著胸脯打保票,說不會對任何人講……從那以後,我就變了一個人,成了……他的一條狗。
當然,他也給我不少好處,錢也沒少撈……可多少錢也挺不起我的脊梁啊!那些錢我是不想要的,可不要不行,已經開了頭,就再也……再也收不住了,我想不收,秦榮他不容我呀!我知道,弟兄們背後……都叫我‘麵瓜’,可你想想,我能硬得起來嗎?斌良啊,你可千萬……小心哪,這人陰險毒辣,可千萬別讓他……再把你害了呀!從這件事中,我悟出一個道理,咱們當刑警的,千萬不能走錯路,半步都不能錯,一錯下去,就可能再也回不來了……日子苦一點、緊一點又算什麼,心裏舒坦是最重要的呀……可話又說回來,要保持廉潔,太難太難哪,方方麵麵都逼著你呀。你看,我的兒子……正在上大學,我當爹的能不供他嗎……你還年輕,體會不到,孩子一大你就都知道了。可回頭看,再難也不能走邪道啊,那會毀了一輩子呀。所以,你一定……一定要把握好自己,別跟我學呀……錢算什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