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隆泰半天沒有說話,隻是額上滲出了汗珠,婁素雲不敢詢句,隻是細心地幫公爹脫去馬褂、長袍,又忙著送上了毛巾。
“這房裏隻有咱們三個人。”餘隆泰讓婁素雲吩咐傭人們退去,又讓她把房門關好,這才俏聲地對妻子和兒媳說著,“今晚上,我對你們兩個人說的話,你們二人誰若是傳出去,咱們可就要滿門秒斬!”
“啊!”老太太一聲喊叫,跌坐在床沿上。婁素雲忙過去將婆母扶住,自己也不覺地將一隻手按住了胸口。
餘隆泰聽聽窗外沒有動靜,又看看那婆媳兩個已經有些平靜,這才又說下去:“子鷫回來了。”
“啊!”老太太又是一聲喊叫,忙著推開婁素雲的手問著:“在哪兒?”
“子鷫在日本加盟革命黨,鼓吹推翻帝製,公使館幾次要緝拿他送回國治罪,隻是他行蹤隱秘,不知所在,用官府的話說,至今依然逍遙法外。朝廷近日接到公使館電報,說餘子鷫及其同黨已經秘密回國發展黨羽,如此朝廷才給天津府衙門發來密詔,著天津府立即偵緝餘子鷫歸案,從嚴懲處。”
“啊,天呀!”老太太已經嚇得要昏過去了,她全身顫抖,牙關哆嗦得咯咯做響。
“如今要設法將五弟找到。”婁素雲是老公爹的謀土,她顧不得驚慌著急,一心隻想著出點切實的辦法。
“是呀,可是去哪裏找他呢?”餘隆泰這才急得在屋裏打轉兒,搓著一雙手沒有辦法。
“父親先不要著急,事到如今,您萬萬更要自己保重。”婁素雲攙扶著老爹坐下,又忙著為他拭汗,這才苦思冥想地琢磨著說,“也許,也許,這可是不敢亂猜測的……”“無論怎樣亂測,你倒先說說看吧!”老太大著急地搖著婁素雲的手催促著。
“五弟倘若回來,有一個人不會不知道。”婁家雲還是在試探地說。
“婉兒!”老太太搶先說了出來。
“可是,她回娘家養病去了呀。”餘隆泰搖著手無可奈何地說。
“若沒有這件事,我也不猜測婉兒為什麼要回娘家養病……。”婁素雲似是在自言自語。
“你說的對!”餘隆泰拍了一下桌子,肯定了婁素雲的猜測,“趕緊,趕緊派轎把婉兒接回來!”指手劃腳,餘隆泰就要下吩咐。
“深更半夜去接婉兒回家,那不才正是要把事情向外張揚嗎?”婁素雲攔阻著老爹說,“這樣吧,事到臨頭,還是更要鎮定自若。父親母親及早休息,明日一早我就帶著琪心去婉兒家探望,一是問病,二也是她女兒想娘,想方設法,我問她有沒有五弟的消息。如今的萬全之策,就是要她把五弟藏起來,不要輕舉妄動,避過這個風頭,父母親再從長計議……”
“哎呀,真是你想的周到細致呀!”餘隆泰連聲地誇獎著說。
“天爺,家門不幸,這是誰做的孽呀!”老太太自己拍著手背,她已經哭出聲來了。
“你就別鬧了!”餘隆泰責怪著老伴說,“這件事先就這樣定隻是出了這間房,對誰也不準說,不要讓子鶤知道,子鵬、子鶴,就是子鶲回來,也絕對不能對他們說,萬一走漏風聲,連黃道台都要獲罪下獄的。黃道台說了,這件事連你姐姐都不知道。”餘隆泰說的”你姐姐”,就是黃道台的兒媳婦、餘隆泰的長女,餘府的大姑奶奶,餘子瑄。
整整一夜沒有睡著覺,第二天早晨直到吳三代進來稟報說大奶奶帶上琪心姑娘乘轎去了,餘隆泰才稍稍穩住了心神兒。嗽洗之後,餘隆泰說有些頭疼,老太大也說有些心慌,傭人送上來了早點,老兩口誰也沒有吃一口,便又讓傭人端了下去。老二位身體不適的消息傳到三房,餘子鶴和楊豔容忙跑來問候,又聽說偏偏今天大嫂要去二嫂娘家問候婉兒,責無旁貸,楊豔容就擔當起了照看公婆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