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在車站聽到天南地北的吆喝聲,我的內心就有種衝動,希望隨便踏上一輛客車,去神秘的異鄉。站在鐵道旁看到呼嘯而來的列車,我希望自己在某一列上麵,它會帶我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也許我骨子裏就是一個不安分的人,總是渴望漂泊,但生活像釘子一樣把我釘在一個地方。有人說,生活可以自己選擇。我以前也這樣想,但經曆很多事情後,知道生活不是自己可以隨意改變的,生活往往隻有一種,不管你想過不想過。所以我特別渴望有出門的機會,也常常給自己製造機會遠行。
現在我在北方的一座大城,由於某種原因,我一年有兩次經過這個城市。這個城市大的出乎我的想象,它不像北京那樣繁華而擁擠,在某種程度上,它是寂寥而空曠的,每次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時,坐在這個城市的公交車上,像走在空曠無人的草原上。但這個城市還在一直擴建,每年我經過時,它的四周都在搞建築,它像一隻蜂房那樣不斷膨脹。它的膨脹給我這樣的過客帶來諸多不便。如我以前換車時,在火車站附近的長途汽車站就可以直接乘車,現在卻不得不先在北站下車,再去東站乘車,從北站到東站要穿過大半個城市,而沒有直達的公交車。也就是說,中途還得再換車,對於帶著大堆行李的人來說,中途換車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情。在這種情況下,隻好選擇打的。但對於普通人來說,出租車像一把鋒利的刀子。每次坐在出租車上掠過那些毫無特色的街景時,我就痛恨這個城市大而無當,我的心好像總在翻滾的車輪下碾壓。每次好不容易到站後,計價器上那鮮紅的數字像血一樣流淌,價格大致在三十元左右。三十元是什麼概念?坐長途汽車可以跑三、四百裏。要是去一個要花千二八百塊路費的地方,會覺得三十元無所謂。而我在東站換車後,到另一個小城才需要二十五元。這樣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已經去了兩次那個小城。其實隻是在這個大城兜了半圈。
今天我打車從東站去北站。司機感歎油價一直在長,日子真不好過。我也和他一起感歎。我說這個城市大而無當,連個標誌性建築也沒有,卻一直往大擴展,整個城裏空空蕩蕩。司機說他也不喜歡住這麼大地方,誰都不認識,什麼事情也不好辦。司機說話的時候,我看了他一眼,但我沒有記住他什麼樣子,隻覺得他灰撲撲的,和這個城市的大多數建築物一樣。我這個人記心特別差,看人的時候總是抓不住主要特征,和我初次見麵的人如果不是長的特別漂亮或奇形怪狀,就認不住。而一個長相一般的人第一次見如果留著長發,第二次剃成光頭,我也肯定認不出。有一次聚會時認識一個漂亮女孩,她留著長長的指甲,像飽滿的瓜子,指甲塗成紅和綠兩種顏色,十分詭異。我當場就記住了。第二天吃飯的時候,我希望坐在她旁邊,但我想不起她的樣子,隻記得她的長指甲。在擁擠的大廳裏,我尋找這樣的指甲。那些端酒杯的手都晃呀晃呀,怎樣也找不到。現在,我又看了旁邊的司機一眼,我想記住他的樣子。因為記性差,我每次看人都多看幾眼,希望下一次見麵可以認出他,但這一般都是徒勞。旁邊這個司機,我估計以後碰到的機會是零,因為這個城市有那麼多出租車司機。但我還是習慣性地看他。司機看到我看他,以為有話要說,他問你是哪裏的?我說龍城。他說這個城市消費水平怎樣啊?我說比大城貴的多,那裏的人們有種爆發戶心理,盡管大多數人收入很低。說完我又看了他一眼,但我找不出他有什麼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隻是覺得他灰撲撲的。在這兒我聲明一下,我看人的時候,覺得每個人都有種顏色,大致有三種,一種是灰色,大多數人都是這種色彩,不張揚也沒有特點;一種是亮色,這是種什麼顏色我也說不來,大概是大紅、杏黃、鵝白之類,反正讓人眼前一亮;還有一種是黑色,這種色彩的人讓人感到絕望、不安,有時還恐怖。坐在旁邊的這個人我現在肯定了,什麼特點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