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1)

早晨,大致站在窗前吸著煙,這一刻,他和辛梅對峙。屋子裏靜悄悄的,似乎誰先開口就注定變成一個失敗者。一支煙轉眼燒沒了,煙屁股被大致吸得滋滋作響,最後,他狠狠地把煙頭往牆角一摜,說:這次,我他媽也嚐嚐離婚的滋味。猛地一拉窗簾,一束陽光射進屋子裏,辛梅張著的嘴一下子僵在那裏,仿佛陽光是刀,把嘴裏要說出的另半句話硬生生地給削掉了。辛梅低下頭,突然放聲哭起來,原來那種據理力爭、不分高下決不罷休的氣勢一下子沒了,他們吵了一宿的架就此結束了。

辛梅沒想到大致能說出這句話來。離婚是能嚐試的嗎,能這樣說出來嗎?可辛梅知道大致不是一個隨便說話的人,用他自己的話講:吐口吐沫就是顆釘!他們一起生活已有四年多,他的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難怪辛梅哭。他們感情好好的,辛梅沒想到大致能因為房子的事一下子就提出離婚,連個過程都沒有,而且說得那樣斬釘截鐵,不留餘地。辛梅最知道離婚是多麼折磨人的事,五年前的舊痛還凜冽地疼著,大致這麼輕易地說出來,她怎能不哭?

大致的前妻是心梗去世的,和辛梅不同。辛梅和前夫是硬生生離的,在辛梅感覺裏是一種血淋淋地剝離,血絲肉絲粘連不斷,那個鑽心無比的疼,那個徹頭徹尾的冷,那個無所適從的絕望啊!真是想都不能想。辛梅從前夫提出離婚那天算起,到最後辦完手續,曆時了三年零兩個月油煎般的日子。

辛梅的前夫是和一個女人好上之後,主動和她提出離婚的。開始,辛梅非常震驚,她不相信,當然更不會離婚。她和丈夫大學同窗四年,相戀五年,這種事怎麼能發生在他倆頭上呢?她不能接受。那女人她沒見過麵,但聽過她的聲音。那女人囂張得很,明目張膽的給她打電話和她談,這隻是開始。後來,那女的就開始打電話、發信息挖苦、諷刺她了。再後來就用最惡毒與齷齪的語言羞辱、謾罵她。那些語言和文字她都是第一次聽過,看過。她非常震驚,不明白自己的丈夫有文化,有修養,怎麼能認識這樣庸俗的女人?然而事實就是這樣。

辛梅堅決不給他們機會,更重要的一點,她還深愛著丈夫,這才是關鍵。那時的她相信能挽回愛人的心。辛梅加倍對丈夫好,更溫柔體貼,更善解人意,更百依百順,她把所有的苦與委屈都咽進肚子裏。丈夫愛吃什麼,她就給做什麼,他說去哪玩,她便給拿錢,但是有一樣,她得時時跟著他,反正單位的時間鬆散,工資又一分不少拿。對於那個女人,她時時做出小時候玩過的老鷹捉小雞的遊戲中一種老母雞的姿勢,張著翅膀,防著老鷹的偷襲,她知道自己身後的東西,是她的全部,她得舍命保護,時時不能懈怠。對於丈夫,她則吐出一根根帶血的絲,緊致細密地織了一張網,裹在愛人身上,裹在她搖搖欲墜的婚姻上。辛梅這樣足足堅持兩年。在這僵持的兩年裏,丈夫跑出去兩次,共計45天,回來後,她把咬碎的牙往肚子一咽,就當沒事人一樣,決不追究。她的這種堅持,讓另外兩個人失去了耐心。那個女人開始瘋狂起來,不分時間、地點,三天兩天就發信息或打電話給她或家裏,有時甚至在半夜,她正沉睡中,電話就響了,那女人尖利的罵聲劃碎了她整個夜晚的安寧。丈夫更是把離婚放在嘴上,他甚至把辛梅最好的朋友都搬來當說客。辛梅的好朋友早就看不下去了,跑過來大罵她:你缺哪根弦啊,離了他你能死啊,就這樣的男人,你不一腳踹了他,還等什麼?辛梅不語,氣得朋友揚長而去,臨走時說:我沒有你這麼窩囊的朋友!辛梅除了放不下感情外,最不想的是讓女兒失去一個完整的家。

可事情在第三年開始惡化起來,她也感覺到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小,堅持不住了,總有要墜地的感覺。原來丈夫隻是找她談話,反複地磨嘰離婚這點破事,而第三年丈夫開始和她吵了,即使她忍讓,他依然火氣十足,大喊大叫。一次兩次,她迫不得已時也要爭辯兩句。後來的吵架,丈夫開始大罵,這讓她受不了,那女人罵她,她能受著,可丈夫罵她,她受不了,開始激烈起來,憤怒起來,就這樣兩個人的戰爭開始緊張了。終於一次,丈夫開始推搡她,她驚詫不已;再一次當丈夫狠狠給了她一嘴巴後,她都蒙了。當她捂著腮幫虛脫般地從大旗河邊走回來時,力量再一次爬回到身上,她要再搏一次。然而丈夫給予她最致命的毒打過後,她終於投降了,辛梅按著疼痛的肋骨,托著隆隆巨響、呼呼冒風的左耳,帶著孩子離開了她生活了十年的家。

離婚手續幾天後辦了下來,丈夫還算沒混蛋到家,把房子留給了她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