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靈七日,這天送喪。
胡同口,已經停了很長的一段送葬隊伍,白色的一長串。幾十頂轎子在隊伍後麵,全都用白布蓋了轎篷。
幾十個人抬著棺木,大老爺打幡兒,大爺捧盆兒,二爺曲瀚俠不在,三爺是個庶出,四爺抱著罐兒。
大家走站了很久了,那胡同口跟著送葬的隊伍中,有幾個族裏年紀大的,這會兒已經站不住了,兩腿都在打哆嗦。
主持分家的族裏大老爺更是癱在了兩個兒子的手上,有氣無力地問:“還得多長……”
還沒有問完,裏麵傳來了盆兒摔碎的聲音,接著,哭嚎聲響成了一片。
眾人都鬆了口氣,趕忙的站好,前弓著身子,大老爺在前麵執幡引路,棺木跟在後麵,出了胡同口,大家這才上轎,送喪去了。
曲家在宣城是數一數二的人家,今天送喪的祭篷特別多,都在路邊擺著,送葬隊伍過來,祭篷裏的人磕頭,這邊的孝子賢孫也磕頭回禮。
袁瑜蓉坐在馬車上麵,心裏還在想剛剛自己一晃眼看到的曲瀚文。
曲瀚文守靈七天,前麵人多,自己不方便過去,因此倒真的實打實七天沒見他,剛剛伸著脖子瞅了一眼,就心疼到現在。曲瀚文胡子拉碴的,人看起來都瘦了一圈……
到了城門口,送喪的就都回去了,隻有自家的兒子孫子跟著棺木到了墳地。那裏自然還有一番儀式,下了葬,這才回來。
袁瑜蓉回來的時候,跟大奶奶她們擠到了一輛車上。因為大老爺、二老爺、三老爺和四老爺也都扛不住了,紛紛的上了車,馬車就被他們坐了好幾輛。
袁瑜蓉上車的時候,,看到大奶奶在車上,猶豫了一下,但是卻也沒法調換了,隻能點點頭叫了一聲:“大嫂。”坐了進去。
大奶奶眼圈卻紅腫的可憐,難道是哭老太太哭的?袁瑜蓉心裏還納悶了一下,真沒看出來,大奶奶跟老太太倒是貼心……
大奶奶身邊坐著個十八九二十來歲的婦人,低著頭在自己的手上端詳著。
袁瑜蓉正想著,這是哪個?怎麼這麼沒禮貌?
大奶奶已經咳嗽一聲道:“沒看見七奶奶進來了,這麼擠,你出去坐車前麵。”
那個婦人抬眼看了看袁瑜蓉,沒說話。袁瑜蓉本來下意識的想客氣一下的,但是被這個婦人一眼看得,直接就省了!
“聽見沒有?叫你出去!”大奶奶突然厲聲道。
那個二十來歲的婦人也惱了,看著大奶奶道:“我身子不舒服!來的時候大奶奶不是已經知道了?現在你叫我去哪裏坐?”
袁瑜蓉眼睛就直了!這人是誰?!
大奶奶氣的渾身哆嗦:“你……你簡直反了天了!一個丫鬟你敢這個和我說話!”
“大爺已經抬了我做姨娘!大奶奶,你怎麼就不記著?!”
“抬你做姨娘,你也是丫鬟出身!”
“丫鬟怎麼了?丫鬟也是老太太的丫鬟,不是你大奶奶的丫鬟!”
袁瑜蓉這才明白了!這位就是老太太給大爺的丫鬟……真沒想到這麼厲害!難怪大奶奶眼圈紅的可憐。
“你……你給滾出去,別在我麵前晃!”大奶奶眼圈又紅了,泫然欲泣的樣子十分的可憐。
袁瑜蓉尷尬萬分,心裏卻又覺著好笑,在這兩天裏,她怎麼老看見為難自己的人吃癟?心裏老是有幸災樂禍的感覺?咳咳,這樣不好,真的不好!
她不知道,曲瀚文弄了一輛車,正在到處的找她呢!每輛車都去把車簾子掀開叫一聲:“蓉妹妹?”
車隊最前麵的車都慢慢在走了,他跑上去一輛一輛的掀開看,少不得被大太太罵兩句:“你作死!你媳婦能坐前麵的車嗎?!”
曲二太太就在後麵那輛車上,一聽立刻的掀起簾子來大罵:“誰作死?為老不尊的東西!”
兩人登時隔著車罵起來,現在也沒人管,曲瀚文在車中間跳著找。
一輛車停的遠了點,不在車隊伍中,車前麵還有個丫鬟守著,曲瀚文找過去問:“誰在車上?”
丫鬟慌張失措,不知道說什麼好,想伸手攔又不敢攔,曲瀚文走到跟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車簾子掀開……裏麵是老四,還有個女人衣衫不整的,背對著車門捂著臉。
曲瀚文咳嗽一聲,笑著道:“四哥,這丫鬟忒胖,瞧那粗胳膊……”
老四以為他沒有認出來,笑著打了他一下:“你趕緊滾!”
曲瀚文笑著放下車簾子搖頭,五嫂那醜樣,也真虧的四哥能看上!
袁瑜蓉坐的這輛車裏,大奶奶和那個丫鬟依然吵著,那丫鬟忒厲害,而且這些日子顯然是被寵的過了頭,根本不把大奶奶放在眼裏。
她正考慮是不是下車,門簾突然的被掀開了,大爺的臉露了出來,怒聲道:“吵個屁……”然後就看到袁瑜蓉也在車上,登時有點窘,訕然的叫了一聲:“七弟妹。”
曲瀚文在什麼地方不知道,反正是這一聲叫他就能聽見!不知道從哪裏竄了過來:“蓉妹妹?”
袁瑜蓉急忙答應:“在這裏!”
曲瀚文的臉也露了出來,看了看那車上的情形,便笑著道:“你下來,後麵還有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