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月色猙獰(1)(2 / 2)

沙土在空中散開了,還沒有抵達別墅就紛紛墜落。別墅像一頭蹲伏在那裏的白狗,眼光警惕地盯著三耳。以前在鄉下,三耳最不怕的東西就是狗,有時他一瞪眼,狗就嚇跑了。可是麵前的別墅在他想來像狗,卻不是狗,突然他衝著它汪汪汪叫了幾聲,它還是紋絲不動。

三耳圍著別墅走了一圈,走到後麵的平房門前,把那隻碩果僅存的耳朵貼近門邊聽了一會,像來客一樣抬起手,敲了敲門,習慣地握住鎖頭一扭,沒想到門鎖一下扭動了,他驚乍地往後退了一步,打開一縫的門並沒有吐出蛇信子之類的東西抓住他,心裏這才鬆弛下來。三耳回頭望了望,推開門走了進去。這是一間傭人房,朝內開了一扇窗,借著月光他看到了牆上的開關,就把電燈打開了。房間裏堆放著一些雜物,牆角上亂七八糟地掛了許多蜘蛛網,看樣子這裏很久沒人來過了。一道短廊通向了別墅的主樓,那裏還有一扇鐵門,但是沒上鎖,隻輕輕一推就開了。三耳輕手輕腳走進了別墅的廳堂,這裏像星級酒店的大堂一樣,高檔的家具擺設在月光裏閃著一種深沉的光。三耳咳了兩聲,一聲比一聲高,然後用一隻耳朵捕捉著回音,整座別墅裏靜得他那隻殘廢的耳朵一陣陣發痛。現在好了,他確信,別墅裏沒有人,當然自己除外,因為自己不是“人”,自己是一個小偷。有一次他在車站門口偷了一疊錢,還攥在手裏,那個五十來歲的女失主突然號啕大哭起來,尖利的哭聲像劃玻璃一樣刺耳,她一邊哭一邊說:“那是我進城給老貨子看病的錢,哪個畜生偷去了,不是人呀——”那時他幾次想把錢還給哭泣的婦人,卻一直沒有勇氣,他把手插進口袋裏,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開,那時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不是人,而是一個“小偷”。

突然,三耳尖叫了一聲,這是一種無法抑製的興奮。他跑到牆邊,張開五指像拍蚊子一樣,啪地一拍開關,頭上的吸頂吊燈就亮了,層層疊疊地花花綠綠地大放光明。三耳像孩子一樣轉著身子,旋風似的轉進吧台裏,隨手就從酒櫃上抓下一瓶酒,這是一瓶說不出名字的洋酒,蓋子一旋就開了,原來已經開過了,裏麵還有一半多的酒,在燈光裏閃著橘紅色的光芒。三耳把酒瓶對準嘴巴,喝了一口,不由哇地吐出來。什麼味呀,一股嗆人的藥味。三耳往地上吐了幾口,就把酒擱在了桌上,眼睛繼續在酒櫃上尋找,可是那些高高低低、或渾圓或尖瘦的酒瓶上麵,都是蜘蛛絲一樣的洋文。

這邊找不到啤酒,老家做的那種糯米酒也沒有,三耳就出了吧台進了廚房,打開冰箱,乖乖,裏麵居然有兩包快食麵和兩粒雞蛋。晚飯是吃過了,可是這時候,三耳突然感覺到餓了,似乎是快食麵和雞蛋引起的條件反射。他順手把液化氣灶的開關一扭,轟地躥起一股藍色的火焰。既然有火,那就煮快食麵吃吧。快食麵煮雞蛋,是他到馬鋪之後最常吃的美味,他一直吃不厭。三耳手腳麻利地洗了鍋,水一會就開了,他把兩包快食麵全放到了鍋裏,麵快熟時,輕輕磕開兩粒雞蛋放到麵上,味道升上來了,他不由吸了兩下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