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分鍾,戴詔安便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摘下墨鏡拿在手上擦著,對董長天笑了笑,然後回頭把門關上。董長天表情很淡漠,也不說話。戴詔安說:“董記,盧鄉沒把東西給你,我心裏過意不去,給你兩劄,你別嫌棄……”說著就要從大衣的內口袋掏東西。董長天用手製止了戴的動作,說:“你已經給玉林了,是玉林沒轉給我,這跟你不相幹,你還要給我幹什麼?你別拿,我不會收的。”
戴詔安掏錢的手便僵住了,他說:“我是給了,可你沒收到,而且盧鄉不在了,這東西不知去向,我再給你,算是一種補償嘛。”
董長天咧嘴一笑,心裏越發肯定戴詔安沒給盧玉林東西,你看他說話的語氣、表情啊,一點也不正常,不是心裏有鬼,又何必要另外給我兩劄呢?他起身走到戴詔安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戴老板,你這是何必呢?我們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交情了,我不喜歡這樣。”
“這什麼意思?”戴詔安不明白地看了董長天一眼。
“沒什麼意思,”董長天說,“我要開個班子會,我們改天再說。”
戴詔安沒說什麼,心想董記啊董記,你真是太貪了,你趁盧鄉死無對證,要詐我五萬,你也太不講遊戲規則了!
這一天,天氣又轉晴好了,土樓鄉和土樓鄉人民也很好。董長天主持班子會時做了一通發言,讓大家醞釀一下討論一下,他出來上了一趟衛生間。剛從衛生間出來,迎麵撞上了他的堂侄董鬆茂,董鬆茂是鄉派出所所長,一身警服,從一樓派出所急匆匆走上四樓,額上有些出汗,他一看到是董長天,便警覺地向四周看了看,說:“叔,我找你有事。”他示意董長天到衛生間說話,董長天心想什麼天大的事,搞得這麼神秘?不過,他一直很滿意這個侄子的,要是一般小事,他也不會這樣神神鬼鬼的,莫非……?他心裏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不敢往下想。
進了衛生間,董鬆茂關上門,壓低聲音說:“叔,剛才蘭蘭發廊有個洗頭妹來報案……”
董長天一聽便鬆了口氣,心想洗頭妹跟我有屁關係?
“就是那個四川來的洗頭妹……”
“哪個洗頭妹,我壓根不認識。”
“嗯,是這樣的,這洗頭妹說她丟了十萬元,我立即就驚訝了,她怎麼這麼有錢?要不是做‘雞’,哪能剩這麼多錢?我立即唬她說,你是不是在發廊裏賣淫,我要沒收你的非法所得,還要罰你的款!她說她沒賣淫,我就逼她交代,準備給她一點顏色,她這才招了,說那十萬元是盧鄉長借給她的,她明天要帶回家給弟弟做生意用,你說盧鄉長……”
董長天像是聽一個故事,一下子全明白過來了,原來盧玉林是把戴詔安給的那十萬借給洗頭妹了,幹你佬,這死人什麼時候勾上了洗頭妹,居然把我的東西也拿去獻殷勤了!
“你看,這是洗頭妹寫給盧鄉長的借條,”董鬆茂遞給了董長天一張用中華煙殼寫的紙條,“洗頭妹說,盧鄉長信任她,不要她的借條。”
董長天把紙條翻來覆去看了看,腦子裏飛速地轉動著,對侄子說:“這事嘛,你就不要聲張了,告訴洗頭妹盧鄉長死了,不用她還錢了,給她一點路費,讓她回老家去,案子嘛,再說吧……”
董長天長長舒了一口氣,心想這人哪,真難說,平時那麼好的人居然也……
開完班子會,董長天給戴詔安打電話說:“戴老板,我剛才心情不好,希望你別記在心上,我們的交情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怎麼樣?晚上有空嗎?進城到我家來,我舍命陪你喝幾杯。”
“董記指示,我哪敢不照辦啊?好吧,晚上見,你等著我收拾你那三分之一的胃!”戴詔安在電話裏笑嗬嗬的。
董長天放下電話,把洗頭妹寫的借條燒了。一股薄煙輕輕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