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辦法決定了後,原拔的家眷躲開了,二娘子的陰魂回來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堆了變幻的彩雲。不久小通州拿了吹火筒來,關了房門。

“死在你的床上啦,你不能隻在旁邊看。我在這頭吹,你在那頭吮,這算便宜了你,何如?”小通州笑對盛大漢說。

盛大漢隻是笑,小通州找不到幫手,遲疑著,對於手裏的吹火筒沒法辦交代,對於吹女人的屁眼免不了有點含羞。一直等盛大漢口裏唱出一聲“好的”,這才回複了高興。本來二娘子雖是鄉村的姑子,然而白胖帶嫩的小胚子,很有點曲線美,禮教森嚴的溪鎮誰敢對她問什麼鼎,雖然這是嚴重的時候,他俚仍是觀望著。最後是小通州先告奮勇,吹火筒在地上一蹬說:“老盛,這是要救命,管不了那些,動手吧,來!”

盛大漢走攏來,他倆顫著手去解二娘子的褲子,窗外麵的孩子們鬼鬼祟祟的徘徊著,發出嗤嗤的笑聲。那援著窗戶想偷看的,冷不防挨了甫森的“耳巴子”,哇哇的哭。真個,二娘子死了,不知道羞恥,即令沒死,想顧羞恥,要奮勇的爬起來,但是這人命案可就功虧一簣了。恐怕這兩個莽漢有進一步的舉動,為著要貫徹牛七和她丈夫的主張,她雅隻有忍著點吧。小通州素來是幫裕豐的,平常雅遭過牛七的鐵蹄,二娘子並不在乎通氣,他非不知道,但這是借題發揮的好機會,對於桀驁不馴的家夥,隻有用通氣的方法去治療。他的吹火筒已經瞄準了,嘻嘻哈哈的送著氣,吹了幾口又噴了幾口唾沫。盛大漢卻是甜津津的在二娘子的櫻桃口上用盡平生的氣力來吸吮。如果吸不轉氣來,他願意自己也斷了氣的,那時二娘子的全身震戰得很厲害,痙攣般在抽引,那種味況,恐是她前生所夢想不到的,在牛七、政屏心裏,怕雅是夢想不到的。通氣,通了十多分鍾,盛大漢還想通著,又通了幾分鍾,盛大漢開起玩笑來:“小通州,我吹著,你吸著,不一樣嗎?”小通州罵了一聲“放屁”,即刻他找了一皮雞毛在二娘子的鼻前試了一試,雞毛前後搖動著,這可證明大功已告成,無須再通了,於是他俚才收手,一切恢複了原狀。原拔家人得了這喜信,視若無事的笑著,又聚在二娘子身邊。

“原拔爹,人是很穩當的,沒事著急得,你府上每年鬧鬼,以後如果再有這樣的事,我還有更好的辦法來包治,我預定了這筆買賣。哈哈哈!”小通州當眾表功,原拔又笑又氣。

牛七在政屏家幹著急。二娘子雖是上了吊,而政屏一個人鬧不起勁,所聽到的隻有“二娘子臉上通紅的,鼻孔裏有氣流出入”的噩耗,“二娘子被通了氣”的消息,也微有所聞,不過不曾證實,他真氣得熱血倒流,在室內彳亍個不住,直到兩點鍾後,才見到四五個穿長衫馬褂的和兩個戴大眼鏡杖著旱煙袋的白胡子老倌,帶著五六十短衣赤足的大漢浩浩蕩蕩的擁進下倉坡的大門。牛七的精神奮發起來,春風滿麵的接待那些蔣家村的紳士,並且請他俚號令帶來的那些漢子,四散在原拔家。他跟他俚畫蛇添足的談了一陣,把擔負這次事變的重任,堆在他俚的肩上:“二娘子自從上了政屏的門,兩年啦,周圍鄰舍,沒一個不講她賢慧。政屏對她,重話都沒講過。本來嘍,她自己這樣在行,誰敢講她半個‘壞’字。這回為啦受了裕豐的欺侮,不明不白的死在隔壁,誰不瞧得氣憤,寒家就是死截人毛種,雅要跟他俚拚一下子的。隻是講到來龍去脈,人總是蔣府上的人。”牛七眼睛周圍巡視探形勢,“諸位老爺是平常接都不到的,今天既是看得起政屏,都發了大駕,那麼,政屏吃了虧,雅就不是蔣府上各位老爺的光彩。嗐,嗐,嗐,位老爺看對不對。”牛七眼睜著仍在巡視,他效了秦庭之哭,自然得到那些紳士的“是,是,是”,於是他膽壯了,即刻吩咐著政屏:“政屏,你關照蔣府上的人一聲,隻管放威武些,這是人命案,不要太便宜了裕豐。硬要在這回把他家裏洗成流水坑,想什麼就要什麼,不好生辦出來,就把原拔家毀啦!再講,這是人命案。”牛七越說越聲音大,“鬧出了禍,諸位老爹跟我七爺擔當就是。我七爺不信邪,就是碰得惡老蟲雅要咬它一口。”他一手斫空氣的喊,捏著拳頭拍胸脯,頭向側麵一擺,大有“不可一世”之概。政屏應著,帶啦白胡子老信們到原拔家去查看個實在。

預備來大顯身手的這群莽漢,本悶得發暈,忽然得了政屏的暗示,於是原拔家的桌椅跳舞起來,杯盤碗筷,響聲雜作,同時還有許多人叫囂著助興:“把穀倉打開。”“把大門取下來當柴燒。”“把家裏的祖墳掘了,媽的。”“……”真是天都鬧轉了。

但天崩地裂的聲音,驟給一位來客鎮住了。那來客在人叢裏擠進去,這群糾糾的漢子竟先讓出一條路來,癡癡的站著看。那來客的魁梧,紅臉盤,服裝的完美,到處顯出“了不得”。他雖是戴著眼鏡,但似乎不大看見下倉坡有這許多英雄在耀武,隻低著頭,誰都不理,一直衝到原拔的臥室。原拔家人互相傳語,臉上浮出喜色,好像得了救星,嚇散了的靈魂又歸回了。“這不是裕豐的豹子,就是舉人,總而言之,至少是裕豐請來的大好老。”蔣家村的人這樣猜著,沒得從前那樣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