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黑道混混,有錢就喜歡買車來充裝門麵,羅忠良不會動這樣的念頭,他也不會駕駛,從來不會去學,這跟錢無關,是一個人的世界觀的問題。買豪華的車對羅忠良來說,是一種可恥和不可思議的行為。他一直認為,有兩個炒菜、幾兩糧食釀的白酒就是人生至樂,何況他還有一個賢淑的妻子,兒子是高科技人才,他對生活充滿幸福和滿足感。
“羅叔,有事?喝酒的話,我絕不是對手。”聶山鷹笑著問。
“我兒子。羅耀祖。他給你說吧。”羅忠良拉過兒子。
聶山鷹跟年輕人握手,打量著他。羅耀祖繼承了父親一臉憨厚的笑容,但一說話就顯示他的聰明,這跟受過高等教育有關,身上有一種生機勃勃的氣息,讓聶山鷹想到十年前的自己。羅耀祖大學畢業後,跟幾個同學合夥成立了一家網絡公司,他控股,因為他自己是公司唯一的技術人才,一個人就能夠決定整個公司的生死。現在,像所有的網絡公司前期一樣,他們在瘋狂地燒錢,羅忠良這些年所有的積蓄和從公司的分紅都投了進去,他今天帶兒子來,準備請聶山鷹幫忙融資。
聶山鷹隨意翻看著羅耀祖帶來的一些分析報告,首先不是考慮這個公司的業務和前景,而是,羅忠良為什麼不直接向威勝公司申請,他剛才不是跟向明宇見了麵嗎?當然,聶山鷹現在還擁有決策權的兩個投資公司都還是由威勝公司控股,但羅忠良沒有必要繞這麼大一個圈。這是向明宇故意的安排?向他示好?這符合向明宇的風格。但是他轉過頭看著一臉疑惑的蘇雪蓮時,他在心中啞然失笑,覺得自己這樣複雜地去猜測羅忠良簡單的行為是一種罪過,羅忠良肯定不會欺騙他。聶山鷹又想起一件往事,五年前警方那次大掃蕩,劉成身陷囹圄,他所有的關係網絡都幫不上忙,證明他當初脫離威勝公司自立門戶是一個錯誤,看起來等待他的將是法律嚴懲和漫長的刑期。這個時候,很久沒有過問公司業務的羅忠良出現了,他拿著他們最初幾個威勝公司股東的一張黑白合影去找向明宇,向明宇一向跟劉成關係不太融洽,但是他無法拒絕羅忠良。最後,在拯救聶山鷹的同時,向明宇也施展渾身解數替劉成開脫,結果劉成隻得到了一個非常輕的審判,比聶山鷹早兩年走出監獄。聶山鷹現在可以確定,這是羅忠良自己的考慮,他擔心自己失意消沉,希望自己振作,也希望由此促使自己重新開始在威勝公司的工作。他並不像看起來那樣笨拙,他兒子的聰明就證明了這一點。
聶山鷹心懷感激,開始認真思考羅耀祖這個網絡公司。他肯定無法立刻作出準確的判斷,五年監獄生活並沒有讓他與這個時代隔絕,相反,他天天被局限在那個房間裏,互聯網是他最重要的工具和朋友,但是,這不是他的專業,這種風險投資需要專業人士來作出更加精確的評估。
“你做一個詳細的資金使用報告給我。這應該有一個步驟吧?第一筆資金我會立刻打到你們公司,但是這個推廣工作我要求你找專門的人來做,同時,我要求對整個公司財務進行監督,但是,除此之外,我向你保證,公司其他方麵,都還是由你完全做主,最重要的,你完全不需要再為資金發愁。”聶山鷹很有氣勢地宣布。
沒有人會覺得他這個決定草率。羅耀祖隻會佩服聶山鷹獨具慧眼,蘇雪蓮在商業投資上對聶山鷹是毫無理由的崇拜,羅忠良則認為兒子肯定會成功,這是理所當然,同時,他相信這個年輕人不會是開空頭支票,以後也不會找荒唐的借口反悔。父子倆帶著超額的心滿意足告辭離去。
蘇雪蓮悵然若失。剛才那一小會兒時間,她默默地注視著聶山鷹跟羅耀祖交流,似乎隻有這種時候,聶山鷹才會自然流露出那種她熟悉的、令人沉醉的魔力,神采飛揚。一個沒有銳氣的男人讓人感覺寂寞,而工作,就是聶山鷹的銳氣。她感到酸楚,有些動搖,她開始懷疑自己衝動之下作出的決定是一個錯誤,最後,她忍不住問:
“如果我現在請你來替我做這個總經理的位置,你會接受嗎?”
“傻姑娘,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你不是那些普通的人,你是蘇威勝的女兒。”聶山鷹隻怔了一秒鍾,就作出了回答。他和她都太聰明了。有時候,這反而是一種殘忍。
“你可以申請上訴。這不是對你的終審宣判。”蘇雪蓮意味深長地說。
這似乎是替他指明了一條光明大道,也似乎是唯一正確的做法,他可以再次證明自己的能力,重新獲得局二和向明宇的認可,回到以前那個位置,是這樣嗎?聶山鷹在心中問自己,他皺起了眉頭。
第二天,另外一個不速之客出現,是盛達房產的董事長周洪,江城數一數二的有錢人。
“一般來說,失去權力的人,就像被拋棄的怨婦,眼睛通常都是紅的,不是因為哭得太多,而是被妒火燒的。但是聶總你似乎是一個例外。”這是周洪見麵的第一句話,有一半是調侃。
“壞事情就像流感,總是傳播得很快。”聶山鷹苦笑,“但是周總今天來不會隻是為了取笑一個心情鬱悶的倒黴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