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銀盤掛碧空。
似乎老天也對此戰滿含期許,今晚的明月格外的圓,格外的亮。銀白色的月光如水銀瀉地般灑落在被潮水衝刷過無數遍的岩礁上,點亮了石島上三兩聳立的小山丘。
閻公島東西兩側海麵,緩緩駛來兩國水師艦艇。東側,六艘大隋五牙大艦排成雁行陣,挾裹著足有一尺高的大浪靠近石島;西側,十五艘高麗尖突小艦一字排開,也停靠在島岸另一側。
兩國武者紛紛施展輕功,從艦艇縱身落到石島上。雙方分成涇渭分明兩大陣營,等候今晚主角登場。
月上中天,決戰來臨。
一黑一白兩條人影仿如足不點地般掠過艦船與決戰點之間數百米距離的空間,幾乎不分先後落在石島中間兩處山頭上。兩人相距十餘丈,平靜地打量著對方。
傅采林身著白色武士服,須發皆白,麵色光滑紅潤如少年,腰懸長劍,身姿挺撥,翩然出塵,衣襟舞動間,仿如乘風而來的九天玄仙。
楚小雲背負巨劍,頭係銀色武士巾,長發攔腰縛束,黑色緊身勁裝打扮,高大健壯的身軀充滿了爆炸般的力量,教人一眼望去,厚重壓抑的氣勢迎麵撲來,宛如地獄歸來的魔神。
師妃暄美眸凝視這遠處那道身影,黛眉微蹙,宛如空穀幽蘭般清麗脫俗的絕美玉容上浮現一抹憂色,歎道:“魔劍威勢,果然不凡。”眼前仿佛又浮現了那日初見的一幕。
楚小雲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名不請自來的青衫女子,對方明明是個氣質空靈、出塵若仙的絕美少女,任誰一見隻會生出聖潔仙靈之感,可他卻覺有些怪異的違和感和熟悉感。對,熟悉感,這不就是本門女子運氣魅惑心法時散發出來的魅感麼?還有違和感,對方表現出來的聖潔和空靈不是本身具有的特質,而是某種功法產生的魅感。不錯,是慈航靜齋的劍典。看來,這名女子就是綰兒的宿敵了。
師妃暄能看出眼前男子眼中透露出的疏遠,她暗歎一聲,櫻唇輕啟道:“小女子慈航靜齋師妃暄,見過陰癸派的楚師兄。”
楚小雲含笑道:“你好,師小姐。你我兩派乃是宿敵,不知師小姐為何專門來見我?”
師妃暄平靜道:“楚兄此言謬矣,沒有人天生便是敵人。妃暄感覺楚兄一身功力似乎具有道門的氣息,而非出自魔門的天魔策?”
楚小雲饒有興致道:“你沒看錯,我一身功力出自道家心法太和陰陽經。”
師妃暄問道:“太和陰陽經?這是哪一派心法?”
楚小雲曬道:“這個說來就話長了,你不必知道。”
師妃暄頓了頓,又問道:“不知楚兄為何會加入魔門?”
楚小雲笑道:“因為妹妹嘍,她加入了魔門,那我也隻好加入了。”
師妃暄急道:“什麼,楚兄你怎能讓你妹妹加入魔門?你可知魔門之人。。。”
楚小雲冷笑道:“魔門之人怎麼了,便見不得人?什麼是正,什麼是魔?你清楚麼?”
師妃暄正色道:“鋤強扶弱,濟世救民便是正,為非作歹、作奸犯科便是魔。”
楚小雲譏笑道:“哦,就這麼簡單麼?你要知道,魔門之人也能鋤強扶弱、濟世救民,正道中人也會為非作歹、作奸犯科。”
師妃暄搖頭道:“不可能,魔門之人窮凶極惡,怎麼可能濟世救民?正道之人正氣凜然,又怎麼可能為非作歹?”
楚小雲擺手道:“安啦安啦,所以說啦,少女,你根本就不知道正魔是怎麼劃分的,你的認知都隻不過是別人硬塞給你的。我來告訴你吧,世上,沒有絕對的對與錯,有些事物在某些條件下是對的,在別的條件下又會是錯的。就好比一個人騎在馬上奔跑,看到路邊站著一個人,於是騎在馬上的人認為站著的那個人在後退,但站著的那人認為自己根本就沒動。到底誰錯了呢?兩個人都沒錯,站著的人相對於騎在馬上的人確實在後退,但相對於他自己也確實沒動。以後吧,我會讓你看到,在世人眼中,現在的魔門之人是怎麼鋤強扶弱、濟世安民的。”
他在她耳畔道:“現在麼,還是先讓你明白弱肉強食、成王敗寇的道理。忘了告訴你了,我妹妹就是你宿命中的對手綰綰,就讓她教會你這個道理吧。”說完,大笑離去。
師妃暄雙目迷茫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些茫然,自己本想嚐試說服他放棄此次決鬥,結果連話都沒機會出口。正魔的劃分難道還不夠分明麼?
這一幕漸漸隱去,師妃暄回過神來,緊緊地盯著山丘上的那道人影,陷入了沉思。
旁邊一名身材高挺、**俊朗的儒衫年輕男子雙目癡迷地望著這名一襲青衫、背負古劍、空靈若仙的女子,星目中射出可教任何女子融化的溫柔。他匆忙展開手中折扇,翻手取出一支畫筆,便欲將這副美人蹙眉的美景入畫。提筆良久,仍是覺得無從下筆,隻覺得腦海中所構思的圖像偏偏是顧得了女神的絕世容顏,就顧不了她的曼妙身姿,顧得了,曼妙身姿,便顧不了能撥動心弦的傾城神態。構思良久,隻能苦惱地放下筆。這位多情公子侯希白最善畫美人圖,卻偏偏無法把握師妃暄的神韻。花間派弟子最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境界,可侯希白現在覺得自己似乎再見到師妃暄的時候就已經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