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帶著遺憾和悲傷，在路上慢慢地走著，天空中漸漸飄起了小雨。蒙蒙的雨絲，像是美人婉轉的手，像是淒冷的哀樂，又仿佛是天下離人的眼淚。
16
這個中秋注定不平靜。
從前一晚開始就下起了連綿的秋雨，銀絲雨線，紛亂如織，打得桂花飄落，輾轉成泥，電視和報紙都圍繞著這個沒有月亮的節日大做文章。
而王禦康的死幾乎沒人提到。出乎預料的是，在金融板塊，有消息稱，由於董事長暴亡，已經有機構準備在大宗商品交易市場，拋售持有的禦珠寶股份。
外麵的世界亂成一團，S卻坐在家裏若無其事地看著電視。說起那台電視機，真是讓人擔憂，它的外殼裂開了個縫，畫麵時而跳躍，時而扭曲，著實考驗觀者的眼力，而且需要人時不時揍它兩下，它才能繼續工作。
“你難道一點兒都不著急嗎？”雖然我忍了很久，但還是不能對他的懶惰視而不見，“我們忙活了一周，不但沒有找到寶石，還被卷進了命案，你現在怎麼還能坐得住？”
S仍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視，對我的抱怨置若罔聞。
在這個陰霾的天氣，我被絕望籠罩，隻能又鑽進廚房，以煮蛋平複內心的悲愴。
“Mr華生，要沉得住氣，會有人來找我們的！”S悠然的聲音從客廳裏飄過來，“而且我前天查過了，被稱為教授的人，是個臭名昭著的教唆犯，自稱犯罪專家……”
教授？我茫然地回憶了這幾天的經曆，才終於想起，這個詞是從那位打劫辛欣未遂的劫匪口中聽到的。
“那又怎樣？”好奇心害死貓，我抱著熱氣騰騰的蛋，從廚房裏飛快溜出來。
“在很多起連環案件中，都有他的影子。”S飛快地剝開一個蛋，一口囫圇吞掉，活像條饑餓的蛇，“他是個擅長催眠、心理控製以及各種下三濫手段的人。前一段時間的持槍連環殺人犯，就是他的傑作。他從不親自動手，卻能迅速找到每個人的心理弱點，並加以操縱。這樁藍寶石案，他也被牽扯進來，必然是要達到某個目的。而我們在明確他的目的之前，不能輕舉妄動。”
“他要的不是寶石嗎？”我更迷茫了。
“那塊寶石是世界名鑽，即便王家將它洗白，也很難脫手，它隻是個幌子。”S舔了舔沾滿蛋液的手指，“就連古代的小偷下手前，都要吹兩杆迷香呢。”
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隻能安心地等消息。當晚我那慷慨的老板S，從衣袋裏鄭而重之地掏出一個紅包給我。
“Mr華生，這是你的獎金！”他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活像個在廣場布施的教皇。
我拆開紅包，發現裏麵裝著十塊錢。這張髒兮兮的鈔票十分麵熟，正是我賣廢報紙得到的那張。
聊勝於無，我拿著這筆豐厚的獎金，去超市裏買了幾塊特價月餅，跟S一起吃了。而在看中秋綜藝節目時，我那自稱巴菲特第二的爺爺還給我打了個電話。他興奮地告訴我一個好消息，土豆的價格上漲了，我很快就會變成富三代了。鑒於三年之前，他也是如此評論中國股市的，所以我隻能象征性讚揚了他兩句。
這個中秋節雖然簡陋，卻稱得上溫馨。隨即而來的就是七天長假，我應邀見了一次曾天華和辛欣，又抽空去男生宿舍找了班長，抄到了期中考試的重點。
悠長的假期，日子過得平凡而漫長。當我漫步在校園中時，幾乎快要把關於凶案和藍寶石的一切都拋到腦後。
然而在假期的第五天，有人找上門來。當我打開房門時，幾乎嚇了一跳，因為我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人會登門拜訪。
那是一個乾坤朗朗的午後，經過前幾天秋雨的洗刷，碧藍的天空如寶石般清澈美麗。
而在門外，則站著一臉胡須、頭發蓬亂的王昭意。這個中年人拎著一個公文包，穿著商務外套，看起來十分疲憊。
“那個怪人在嗎？”王昭意有氣無力地倚在門邊，虛弱地說，“讓我見他！”
當我回過頭，想把客人帶進來時，卻見S抱著胳膊站在了我的身後。他身披破睡衣，麵色仍然如往日般蒼白，嘴邊卻帶著一絲洋洋得意的笑。
仿佛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王昭意一走進房間就脫下了外套，扯鬆了領帶，似乎在逃避某種束縛。他精準地在亂如垃圾場的房間中，找到了S慣常盤踞的、那唯一能稱得上入眼的沙發上坐下。
“我父親的葬禮將在假期結束後舉行。”他從公文包裏掏出一遝文件，“這是屍檢報告，被你說中了，不是中毒，也不是生病。醫生說，他可能是被活活嚇死的！在那足有兩百人的會場！”
S並不回答，表情冷峻地傾聽著。
“我當然認為他是個庸醫，畢竟他總是跟死人打交道，難免做些錯誤的判斷。但是當我整理父親的遺物時，卻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他從包裏拿出幾張紙，一一攤在茶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