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還是萬裏晴空,此時天邊已經聚集了鉛灰色的雲,從一望無際的海麵上望去,積雲正在飛快地變幻著,如千匹駿馬疾馳而來,似萬仞高山驟壓而下。
“是暴風雨,這在海島上很平常!Mr華生,去把窗門都鎖好!”S如彈簧般從沙發上跳起來,在暴風雨的重壓中,連他花哨的大短褲看起來都不那麼可笑了。
“轟隆隆!”一聲悶雷從海麵上滾來,我甚至能看到烏雲中張牙舞爪的閃電。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雪梨會如此懷念家人,能抵禦如此懾人天威的,也隻有家人的擁抱了。
風瞬間從敞開的窗戶衝進來,像是一隻看不見的手,掀翻了桌上的茶杯和飲料。我急忙撲上去,使盡全身力氣關上了窗戶,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地澆下,砸得我皮肉生疼。
我像是驅逐魔鬼似的不但關緊了所有窗,甚至還拉上了厚厚的絲絨窗簾,客廳裏轉眼間變成漆黑一片。
S不知何時消失了,隻有振聾發聵的雷鳴在天邊回響。
“S,你在哪裏?”我慌忙打開了燈,卻仍然沒有發現S的蹤影,就在我剛才轉身關窗的刹那,他就像融化在了暴雨中似的,憑空不見了。
“轟隆隆!”又一聲炸雷擲下,電閃雷鳴中,最壞的情況發生了,天花板上的水晶燈閃了幾下,隨即房間陷入了死寂般的黑暗。
整棟別墅的電路癱瘓!我一個人被困在潑墨似的漆黑中。
我抑鬱地蹲在牆角,屋外是電閃雷鳴,屋內是孤樓驚魂,真是無論選A還是選B,都是一樣糟糕的選擇題!
然而此情此景,卻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潮濕的水汽,轟鳴的滾雷,仿佛從久遠的過去蔓延而來。
我不知那時自己幾歲,也是在一個雨天,一個人躲在房間的櫃子裏。至於為什麼躲進去我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當時非常恐懼,似乎看到了可怕的東西。
家裏的舊窗簾在風雨中飄飛著,雨水從敞開的窗戶肆虐而入,打濕了地板。
媽媽一定會罵我的,可是如果跟看到的“它”比起來,我寧可挨罵!可是“它”到底是誰?那甚至是比老媽的掃帚還要可怕的存在,卻被我忘得一幹二淨。
但是老天卻不肯放過我,偏偏在一個響徹天幕的雷聲之後,櫃門被拉開了。
我看到了一個男孩,他臉色蒼白,表情冷漠。
就在我依稀在那些如儲物室般雜亂無章的記憶中翻出一點點寶藏時,與過去的羈絆被剪斷了。
剪斷這條看不見的絲線的是門,客房的門被“吱呀”推開,一隻如石膏般毫無生氣的手從門縫外伸進來。
“啪”的一聲,電燈的開關被關掉了。
6
雨水鋪天蓋地地落下來,幾乎在瞬間就把我澆濕,天地之間變成了暴雨充斥的水世界,我在風雨中迷亂地奔跑著。
棕櫚樹寬大的葉子被風吹得張牙舞爪,仿佛一個個狂亂的鬼影,熱鬧而繁盛的鮮花凋蔽了,猩紅的花瓣在雨水中飄零。
“S!”我大聲呼喚著他的名字,但是呼聲很快便被雷鳴吞沒。天像是個密不透風的罩子般黑得絕望,而當閃電劃過天空時,又會將整個世界照得亮如白晝。
就跟在別墅中一樣,庭院裏也毫無人聲,我突然轉身望向別墅後的山坡——瀑布的所在。白天S曾在那裏花費了半天的時間,或許那個瘋子似的家夥又趁機考察去了。
我渾身淨濕,頂著大雨向山坡上跑去。原本如地毯般厚實綿密的草坪變得滑不溜腳,一個不小心雙足就會深陷在泥地裏。
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了坡頂。一個人影飛快地從山上朝我飛奔而來,那個人快得像出膛的炮彈,甚至當他在雨中掠過時,仿佛都能聽到破空的尖嘯聲。
還沒等我從泥地裏拔出腿,他就“砰”的一聲撞到了我的胸口上。我被撞得頭暈眼花,順著山坡滾進了花園,壓倒了大片的奇花異草。
我的肋骨摔得生疼,勉力爬起來,卻見懷裏多了個瑟瑟發抖的女孩。她渾身淨濕,臉色蒼白,卻正是傍晚去尋親的雪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