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前天中石化的輸油管漏油爆炸了,死了好多人呢。”我一邊煎蛋,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
“家裏沒來什麼人嗎?”他把報紙翻了個麵,似乎如警犬般嗅到了犯罪氣息。
“對了!有個天大的新聞!”我揮舞著鏟子從廚房中衝出來,把宋茜茜的請柬遞到他麵前,“母老虎要結婚了,還邀請咱們觀禮呢。”
S的黑眼睛裏先是滿布驚詫,接著是絲絲縷縷的溫情,像是漣漪般從那墨沉沉的深潭中蕩漾化開。
“這是好事情啊,雖然在我的預料之中,但沒想到會這麼快。”看得出來,他非常開心,單薄的嘴唇滿蘊笑意,甚至還沒等早餐上桌就已經抽上了煙鬥。
“你最近在忙什麼呢?我們好像沒有什麼委托啊。”我盡量平靜地問。
S皺了皺眉,好心情一掃而光,他埋頭吃著蛋,似乎不打算回答我的問題,直至他如蛇一般舔光了最後一絲蛋液才抬起頭。
“Mr華生,其實這件事我不願意把你牽扯進來,但你既然問了,我也無法欺騙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朋友。”他深吸一口氣,臉板得像一塊麻將牌,“實話告訴你,我最近在追蹤莫裏亞蒂,他是我見過的最棘手的家夥。他煽動人心,又利用妖怪,到處製造混亂,自從上次他放了那把火之後,我決定不能再任他胡作非為了!”
我愣住了,因為他的表情中竟然摻雜著一絲慌亂。我所認識的S,是刻薄的、聰明的、陰森的,但從不是驚慌失措的。
“莫裏亞蒂也是個妖怪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S沉默地望著窗外的天空,今天依舊暖意融融,太陽像是個羞澀的小姑娘,在天邊探出粉嘟嘟的臉蛋。
最終S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穿上外套,急匆匆地出了門。我想到他之前說過的話,他既不能騙我,又不願告訴我,所以幹脆選擇沉默。
還好這世上總有些東西,能撬開那些牙關緊閉的嘴,就像刀片之於河蚌,就像微型監視器之於守口如瓶的S!
這是一個狹窄陰暗的小巷,小巷盡頭堆放著一些廢舊的雜物,因為陽光很少照進來,甚至道路上還有少許積雪。
鏡頭搖搖晃晃地接近小巷深處,停在了位於最裏麵的一扇生鏽的鐵門前。
一隻手輕輕敲了敲門,那扇汙穢肮髒得仿佛隻能在垃圾處理站出現的門,竟然緩緩打開了。從門縫中探出一隻棕色的、皺巴巴的頭,活像是被醃過了頭的鹹菜。
“這是什麼,總統大人?好可怕!”雪梨突然看到這醜陋的矮人,嚇得狸毛倒豎,縮到了沙發後麵。
“好像是地精,我曾經見過這種妖怪。”我抓了抓腦袋,搜刮自己所知道的為數不多的知識,“S曾說過,春回大地,最先蘇醒的就是地精。這些小家夥們沒別的能力,但是卻能感知到一切來自地底的震動。”
顯示屏上的畫麵又變了,地精的家裏雜亂而肮髒,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半截蠟燭,看起來它的經濟狀況比我們還要糟糕。
S似乎大喇喇地坐在了它狹窄搖晃的小凳子上,鏡頭突然向下一沉。
地精費力地從幾乎快要散架的木桌下,掏出一卷半人高的羊皮卷,S紳士地幫這個可憐的小妖精把羊皮在桌麵上展開。
我看到了一張地圖,每個點都畫著火焰型的紅色符號,連在一起,竟然變成了一個環形。
“餛飩?”地精幹瘦如枯枝的手指向地圖上的一個點,剛好它麵向鏡頭,我從它凸起的嘴唇中讀出了這兩個字。
“是一種吃的嗎?”我飛快地把它記在筆記本上,生怕遺漏了什麼。
S仿佛對它提供的線索非常滿意,隻待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了。鏡頭搖搖晃晃地離開小巷,他竟然坐上一輛公交車,向火車站駛去。
“他怎麼出城了?吃個餛飩要跑那麼遠嗎?”我急切地記下他所乘坐的公交和周圍的環境。
然而還沒等我寫完全部地標性建築,畫麵就變成了一片空白,信號突然中斷了,顯然S已經走出了信號所能傳遞的範圍。
不知不覺間,夕陽籠罩了天幕,入春以來,白日漸長,晚霞在天邊繪出了瑰麗壯觀的畫卷。
我第一次如此迷茫,趴在窗台上,看紅日旁的雲彩變幻成青龍白虎的圖案,最終落日沒入黑暗,糾纏爭鬥的龍虎也隨之煙消雲散。
一個女孩在下班歸來的人群中顯得格外突兀,進入了我的視線。她穿著粉紅色格子大衣,淺棕色的長卷發在腦後高高束了個馬尾。
我一見到這個女孩,便急忙從樓上跑了下去。果不其然,站在夜風中的,正是程夢瑤。隻是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嘴唇也如失水的花瓣般幹枯,不過我在欣喜中哪能留意這麼多呢?我還是像以往一樣跟她打招呼。
程夢瑤麵色淒然地朝我走來,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涼得像一塊冰,在這乍暖還寒的夜晚顯得格外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