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睡得不太安穩,大抵是酒精讓她不太舒服,因此翻來覆去。
陸鳴也已經很困了,他開始後悔為什麼沒有固執地要求一間雙人房,他背著艾莉到這家酒店的時候,慌慌張張地,隻說了,給我一間房,自然給了單人房。一張一米八的大床,實在很寬,卻讓陸鳴苦惱極了。
該死的。他懊惱地放下遙控器,屏住呼吸。
我看看她。隻是看一下她。沒別的。
然後他走到床邊,艾莉睡在正中央,他必須趴到床上,才能靠近她。
她睡著的樣子,像個孩子似的。
雖然他們同年,可在陸鳴心裏,艾莉分明就是小了自己好幾歲的小妹妹。
他伸出手去,碰了碰她的臉。
並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動作,他們甚至擁抱過、親吻過,可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手像是觸電般,彈了回來,心跳幾乎停止,然後又狂熱地跳了起來。
鼓起勇氣,他再度伸出手去,將她跑到鼻梁上去的側發撥到一邊去。
曾經在網上看到這樣一句話,問人們,如果你喜歡的人躺在你的床上睡著了,你會怎麼辦?很多人說,靜靜地看著TA。
可陸鳴此刻卻在心裏抗議,看……怎麼夠?!他此刻隻想吻一吻她的額頭,就是吻一吻,沒有別的了。
那時候的陸鳴,並非純潔得不知男女關係為何物的書呆子,但是他也說不上為什麼,他所有的願望,不過是吻一吻她的額頭。不是嘴唇,不是臉頰,僅僅是額頭。
於是陸鳴將頭湊過去,在他腦中一片空白的時候,艾莉忽然……打了一個滾……
他嚇得往後一退,手臂卻壓在了艾莉的腦袋下,而艾莉嚅動了一下嘴唇,睫毛微微抖了一下。
“陸鳴……”她隻是這樣念叨了一句,便枕著他的手臂睡著了。
聽到她喊他,欣喜從頭頂澆了下來,幾乎要把陸鳴澆成一個糖人了。好半天才緩過勁來,手臂被壓在她腦袋下,他必須躺下來,否則,他明天起來就要變成楊過了。
於是,陸鳴就這樣,在挨著她幾厘米遠的距離,聽著艾莉均勻的呼吸聲。艾莉有一張小小的圓臉,眼睛也是圓圓的,她的鼻梁很高,但鼻尖特別小,碰了就會碎掉似的。她幾個月前還是長發,才剪的丸子頭,記得她剛剪的時候興致勃勃地問他,好看不好看。他笑著回答她,好看。她又問,長發好看還是現在好看?都好看。
看似敷衍的回答,讓艾莉賭了氣。但這是實話。在陸鳴心裏,她就是好看,驕陽一樣好看,月色一樣好看,星辰一樣好看。長發短發都好看,如果她剃了光頭,也許他還是會覺得好看。在他心裏,她比她原本的好看還要好看上很多倍,是一種看不膩的好看。
陸鳴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很矯情,可他老早便發現自己是那個拿艾莉沒有辦法的角色,老早,打從他剛開始明白喜歡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那時候他幾歲來著……十三歲?或者更早一些?那時候艾莉還沒有發育呢。他想到這一層,下意識地去看艾莉的胸部,然後懊喪地用另外一隻手打自己。
陸鳴啊陸鳴,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色膽包天了?
然後他回過頭來看著艾莉的臉,那微微發紅的一張臉,因為熟睡而顯得天真安靜。
那是他想一輩子守護的東西。
他那時候真的覺得,一輩子都不會變。
可是一輩子,那麼長。
艾莉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裏,陸鳴跟楊百微約會了。她把自己裹得像個阿拉伯婦女似的跟蹤他們,跟著跟著就跟丟了。她一個人站在路口哭,哭著哭著,李丁出現了,一邊吃著甜甜圈一邊數落她,被甩了吧?走,姐姐帶你去打小三!然後她們一起用機關槍把楊百微給爆頭了。可是很快,又出現了一個女的,麵目模糊,牽著陸鳴的手站在她麵前,任她罵著也不理,隻是一副幸福的、勝利的表情。李丁又扛著衝鋒槍出現了……可是這回怎麼都傷不著那個女生……然後她站在武林路的街頭,看著他們幸福地相互喂著甜甜圈……哭啊哭,便哭醒了。
醒來便看到了陸鳴。他側對著她,已經入睡了。頭頂上那盞昏黃的燈還亮著,艾莉就這樣看著陸鳴,發覺自己枕著他的手……她居然枕著他的手臂睡著了。讓她的大腦袋枕一晚上,得多酸啊。
可是艾莉竟然舍不得把腦袋從他手臂上移開,隻是往他那邊挪了一點,幾乎就要碰到陸鳴的鼻尖。
大概是噩夢的餘陰,讓她此刻有種失而複得卻不太真實的感覺,像是繼續做的第二個顛覆方才的美夢。她的臉頰熾熱起來,這張她已經相識了近八年的臉,此刻近在咫尺,從未有過的近。
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是幸福嗎?少年人的幸福豈是用言語可以來比擬和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