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證明(1 / 1)

鎖開了,開鎖人並不急於接我遞過去的錢,他一手捂著門把,一邊對著我說,對不起,你得找個人證明你是住在這裏,我才能讓你進去。我說我有身份證和戶口,開鎖人卻說這些我都不認,找個人給我證明一下,我就信。

這個開鎖人可真奇怪,有些像老謀子電影裏的人物,認死理。我簡直有些生氣了,剛才,打他電話的時候他並沒有在電話裏交待什麼,見到他時我主動出示身份證給他看他似乎也沒有細看就幫我開鎖,他開鎖的功夫十分了得,我才剛喘過一口氣,就聽到“咯”的一聲輕響,鎖開了,這天大的難題他在十秒鍾內就給我解決了。

我是個粗枝大葉的人,我無數次將鑰匙丟在家裏就是最好的證明,往常,我不會為丟掉鑰匙而勞神,隻須笑嘻嘻地敲開對家的門,他家的陽台緊挨著我家的陽台,中間隻隔著一堵牆,我隻須翻牆而過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也許這種方便縱容了我的心態,我丟鑰匙的次數越來越多,而我也變得越來越不在乎。

但是搬遷了,新家獨門獨戶,再沒有往日那樣方便,我日日告誡自己不可再丟鑰匙,但這是沒有用的。我的粗糙性子決定我必須經常和急開鎖的師傅打交道。這次我呼來的是一位黑黑實實的漢子,騎著一輛摩托呼嘯而來,他的技藝純熟得讓我敬佩,他登登登地隨我上門,在我喘息未定之際便打開了門,我欣喜若狂地將要進入,他卻捂著門把,用結實的身體擋住了我的去路。

他居然不認我的證件,居然要認活生生的人,他隻要我上下樓的住戶證明我是住在這裏就可,看起來這是一個正當且極好的想法,卻讓我犯難。

因為,樓道裏的上下住戶我不太認識,我們比路人還陌生。

我有過幾次見過上下樓的鄰居,我的上層是一對年輕的夫妻,經常視而不見地從我身邊經過。我的下層是一家三口之家,因為一次漏水事件來過我家,算是打過交道。二樓是一位醫生,有兩個孩子,我有一次試圖用蘋果收買他們的笑容被生硬地拒絕,而一樓是店鋪, 經常易主。

我首先想到樓上的住戶,雖然平時不打招呼,但總算麵熟,我帶著鎖匠在他們家敲了許久的門,沒有任何動靜,想必是他們還沒回家。他們經常在很晚的時候回家,我時常在午夜時分聽到咚咚的上樓聲。樓上沒人我便來到樓下,這次倒是敲出一雙眼睛,在防盜門的小窗裏冷冷地問找誰,我說明了來意,他很冷淡地說我沒見過你,這事不好亂證明,不及我解釋便拉下小窗,再也敲不開了。

他怎麼能這樣呢,我們有過一麵之緣啊,我自嘲地笑笑,我想到二樓的倆個孩子,我知道這家戶主是個醫生,我們是唯一在樓道裏遇見會打招呼的人,我知道他開了一家診所,雖然不知道具體位置,他們的孩子也應該認識我,他們會因為沒有接受我的蘋果而對我印象深刻。

我又敲門,這次沒有敲出眼睛,隻敲出了門後些許驚慌的聲音。

是誰?

我。

你是誰?

你樓上的鄰居。

敲我家門幹什麼?

你打開門,證明一下我是住在這裏就成。

好象小男孩剛想開門,但是被他的姐姐製止住了。

不能開,有可能是壞人。我聽到姐姐低聲說。

我不開,你有可能是騙子。我聽到小男孩脆生生的聲音,脆生生的聲音又說,我爸爸交待過,任何人敲門都不能開。

我無奈地望著開鎖人,我們走出樓道,我對他說,現在唯一可以證明我住在這裏就是二樓的醫生,我帶你去找他。

開鎖人卻笑著說不必了,他說門已經給我打開了,我可以進去。

不行,我還沒有證明自己是住在這裏呢,你不能亂給人家開鎖,你應該維護你的職業道德。我突然也和開鎖人一樣一根筋起來,我要帶著他滿城市去找二樓的醫生,我打算消費掉整晚的時光。

不必了,我現在相信你是這裏的住戶。開鎖人再次說著,並且已經跨上摩托車,摩托車後麵吐出一縷輕煙,開鎖人已經騎著摩托車遠去。

我看到他就要消失在城市的夜色中,追著他的背影喊,師傅,你不能走,我還沒有證明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