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可可第一天到“夜玫瑰”演藝酒吧上班,就被牆上一條標語給雷住了,那標語寫的是:要花籃就不要臉,要臉就不要花籃!
胡可可在儷都娛樂城遊蕩了小半月,在不同的酒吧上過班,當然知道“花籃”的重要性,也知道“花籃”意味著什麼。但是花籃和臉麵是如此不可調和的矛盾嗎?究竟是花籃重要,還是臉麵重要?胡可可在心裏想,一時想不明白。經理楊陽用他在舞台上抑揚頓挫的聲音詮釋:這條街有多少演藝酒吧?又有多少嫵媚動人的女歌手?可“花客”就是那麼多,狼多肉少,可想而知競爭是多麼的慘列。所以,大家必須不擇手段攏住花客的心,總之一句話,要花籃就不能要臉,要臉你就別想要花籃了。
演員們誰不愛花籃呢,又豈止是演員,主持、少爺、老板誰不想看到花籃接踵而來?這些花籃象征性地往舞台上一擺,就意味著鈔票源源不斷流進吧台,又分幾率地流進老板、主持、演員甚至是少爺們的腰包——他們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分成。花籃啊花籃,雖然是呆板的塑料花,卻是實煞煞地愛死人,那花真真切切地香著呢。
胡可可是新人,出學校後一時沒找到更合適的工作,經朋友撮合,來酒吧駐唱。胡可可每次都是唱完歌就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台位上。鄰座的姐妹們卻更喜歡和客人猜拳喝酒,打情罵俏。輪到她們了,扭著腰肢上台,才剛開口,客人報上花籃的數量,領班寫完單,一旁的少爺已經風一般地跑到台下,將排列著整整齊齊的花籃齊刷刷地簇擁到台上,嘴裏的哨子尖銳地呼應著,氣氛異常熱烈,旋即又將花籃拿下放回原處,送花籃的儀式就此結束。看到那些女歌手手裏握著麥克風,紅豔豔的鈔票將其圍在中心,像一朵開在湖麵的睡蓮,胡可可覺得俗不可耐。
演員化妝間有一張表,那是每個演員得到的花籃記錄,胡可可的名字排在最下麵,她的紀錄欄裏是一片空白。
胡可可並不介意,但業務經理楊陽開始找胡可可談話,他說可可你怎麼啦,可可你要努力哦,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我們酒吧早就關門大吉。不要以為自己是音樂學院出來的就高人一等,弄花籃還真不靠這個,可可你是聰明人,條件又好,低姿態一點,還不什麼都有了。
胡可可知道楊陽所說的低姿態就是對客人笑臉相迎,特別是客人借著酒意不規矩時得半推半就地應承。胡可可是唱新民歌的,聲音甜美而且有穿透力,她一直堅持用歌聲說話,用歌聲來換取花籃,盡管她的嗓音行雲流水般地出來時,的確也會驚起客人訝異的神情,但胡可可即使再賣力,唱得再好,也沒有花籃進帳。沒有花籃的胡可可在酒吧裏是個另類,姐妹們不看重她,就連酒吧裏地位低下的少爺也對她不屑,胡可可感覺到被輕視,淡漠,這種感覺很微妙,很曖昧,卻像空氣一樣無處不在,令胡可可渾身不自在。
一個星期後,胡可可沒有結到工資。因為酒吧有規定,每個演員都有強製的“訂位”任務,胡可可沒有客人為其“訂位”,她的工資幾乎被扣光,握著幾張少得可憐的紙幣,看著其他歌手似笑非笑的神情,嬌俏可人的胡可可,心高氣傲的胡可可終於哭出聲來。
不就是花籃嗎,胡可可在心裏尖銳地喊了一聲,要花籃就不要臉,我也能做到!
胡可可家境優越,本來可以不像其他歌手那樣,為了花籃不擇手段,甚至以身體做代價。但為了爭一口氣,為了在“夜玫瑰”立住腳,胡可可必須使出她的手段來。胡可可開始嗲著聲音給那些有過一麵之交的男人一遍遍地不厭其煩地打電話,許下半真半假的承諾,就有客人居然應承了。原來拉下臉麵也不難,拉下臉皮的胡可可,還真的將花客帶到了夜玫瑰。
漸漸地,胡可可的客人多起來了,有舊客,有新歡,他們盯著舞台上的胡可可,像是陶醉於她的歌聲,又像是垂涎於她的美色。花籃一隻隻地擺到舞台上來,胡可可也像那些女歌手一樣,將鈔票卷在手中,它們圍著麥克風,像一朵開在湖麵的睡蓮。
胡可可回到化妝間,看到她的名字麵前,貼著不少象征著花籃的小紅花,胡可可緊貼著那些小紅花,微閉著眼,慵懶地靠在牆上,似乎不想正視這個世界,又似乎是聞吸著花兒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