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唐逸珅不顧沈嫣的尖叫，進家關門後的第一件事，就像提溜小雞崽子一樣一路提溜著她去了臥室。然後胳膊一抬，輕飄飄給人扔到了大床上。
沈嫣被摔得頭暈眼花，恐懼瞬間蔓延了整個心底。她摸不準唐逸珅接下來要對自己做什麼，本能地就想要逃跑。
可她前腳翻身坐起來，就看見唐逸珅高大的身子一歪，撲通一聲也栽倒在了床上。剛剛還氣勢洶洶的人，不過一瞬間就成了霜打的茄子。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忍不住驚詫，緊接著旁邊的人啞著嗓子呻吟出聲：“嫣兒，我難受。”
沈嫣呆住。
“嫣兒……”他修長的胳膊往這邊橫掃過來，似乎要抓她。
“啊！”沈嫣叫了一聲，反射性地退到了角落，抱著膝蓋坐了一會兒發現他始終仰躺著沒動彈，才又大著膽子爬過去看他。
唐逸珅閉著雙眼，眉頭就快要蹙成了一團。通紅的一張臉，麵色有點像新鮮的豬肝。
沈嫣伸手覆到他額頭上，滾燙得嚇人：“你真發燒了啊！”
“不然呢？”唐逸珅哼了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他在新加波機場滯留的時候讓雨淋了個透心涼，這幾天就不怎麼舒服，以為挺挺就沒事了。結果剛才兩杯酒下肚就開始有些難受。
我以為你又是想要玩什麼花樣唄！沈嫣在心裏吐了吐舌頭。
其實剛剛在酒店她就發現他臉色特別紅，還以為是喝多了酒的緣故。想不到這老男人竟然是病了！
“趕緊去醫院吧！”沈嫣說著跳下床，伸手去扶床上的人。結果死沉死沉的，拽都拽不動。
“我不去醫院，不愛動彈。”
“那我打電話叫大夫過來。”
“不用，你去給我找兩粒感冒藥就行。”
沈嫣猶豫：“能行嗎？”
“能行！我是著涼了，睡一宿發發汗就好了。你快找藥去吧！”
沈嫣從儲藏室裏把藥箱整個拎了出來，先喂唐逸珅吃了兩粒感冒藥，又把體溫計塞到他腋下。過了幾分鍾拿出來一看，三十八點九攝氏度！
“我看還是叫大夫過來吧！”
“我說不用就不用！”他眼皮都沒睜，有氣無力的語氣裏滿是不耐煩。
怕打針的老男人，以為她不知道嗎！
沈嫣斜眼瞪他，嘴上柔聲道：“那你先睡一覺，我守著你。看看藥效上來，半夜時能不能好些。”
結果到了半夜卻更嚴重了，三十八點九攝氏度變成三十九點八。冷熱交替，唐逸珅整個人都開始躁動不安。
這樣下去根本不是個辦法。唐大少爺要是真耽誤治病給燒傻了，她可負不了這麼大的責任。
沈嫣想了想，幹脆自作主張地給他的家庭醫生打了個電話，然後又去櫃子裏找了床被子出來給他蓋上。正低頭掖著被角呢，就聽見他哼唧了一聲：“嫣兒……嫣兒……”
沈嫣以為叫她有事，便湊了過去：“怎麼了？是不是要喝水？”
可他仍然隻是叫她的名字：“嫣兒……”
沈嫣估摸著這人是有點燒迷糊了，也不再搭理他。直起身的那一刹那，他卻緩緩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眸子明亮異常，似乎閃動著某種她從未見過的東西：“沈嫣，你告訴我……如果我是個窮光蛋的話，你會跟著我嗎？”
她一時間沒聽明白他說了什麼，等反應過來後輕聲嬌笑出來：“土豪，你要是窮光蛋的話，我們就都是舊社會的難民了！我去給你熬點薑湯驅寒。”說完轉身要走，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沈嫣……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從來就猜不透你到底是什麼心思！”她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見他似乎有些慍怒便收了嬉笑，“你不是和我說過嗎，對於過去的事情，從來隻有已發生的事實和不存在於臆想中的如果。而事實就是，你身家不菲富可敵國，從來就不是什麼窮光蛋！”
唐逸珅一怔，沒想到沈嫣會把自己曾經和她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還回來。
也許是高燒影響了思維運作，他英俊的臉龐上出現一瞬間的恍惚。
他輕笑著搖了搖頭：“那好，已經發生的事不存在如果。那要是哪天我生意失敗，變成一個窮光蛋呢？”
“除非你忽然得了神經方麵的疾病，否則這個假設的可能性也是零！”她對唐家的實力不是很了解。但是在國外，光是唐逸珅名下就至少有三個待開發的礦藏她還是知道的，那些都是不可估量的財富。
他從來和他們這些芸芸眾生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每天忙碌奔波，為了五鬥米折腰，為了一口飯而看人臉色。
唐逸珅不是窮光蛋，永遠都不會是。
如果他的假設成立，他們兩個就從來不會遇見，更不會到現在都糾纏不清。
但可惜，人生真的沒有如果。那麼的悲哀、殘酷，卻又那麼的現實。
接下來的時間裏沈嫣明顯有些神不守舍的樣子，切薑的時候好幾次差點切到手。幸虧刀速不快，不然就得血濺當場。
等切好薑絲，又發現家裏竟然紅糖白糖都沒有了。唐大少爺那張奇挑無比的嘴，光是薑水肯定不會喝的，這可怎麼辦？！
沈嫣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後想起來上次唐逸珅給她買的超大號棒棒糖還剩著呢，轉身從冰箱裏拿出來，切下一塊拍碎了扔進鍋裏，算是湊合。
然後看著鍋的那會兒工夫，沈嫣恍然回想起來一件事情……她當時太緊張了也沒注意，在酒店那會兒，唐逸珅好像是稱呼陸家銘陸總的。
如果不是那天在醫院偶然一瞥，她根本不知道陸家銘回國。至於他現在在華晨貿易做大區總經理，也是夏冬菊說了她才知道的。
唐逸珅張嘴就叫陸總，這不奇怪。畢竟唐大少爺消息靈通，而且陸家銘現在身份不低，他們的圈子也就這麼大。
隻是……
陸家銘回國不久，而華晨貿易做的是化工方麵的生意，唐逸珅的FN旗下主要經營珠寶時尚，還有地產旅遊，應該不會有生意上的往來。
陸家銘當初知道她跟了唐逸珅，唐逸珅卻從來沒接觸過陸家銘。如果硬往上掰的話，也就是她剛跟著唐逸珅那會兒，在某酒店門口和陸家銘偶遇過一次。那時候陸家銘喊著她的名字不顧一切地要衝過來，結果沒等靠前就被旁邊的保鏢摁在了地上。而唐逸珅甚至連看都沒回頭看一眼，便強行摟著她坐進了車裏。
但是看剛才的架勢，這兩個人明顯並不是很陌生的樣子。這似乎，多少有些不同尋常吧……
其實沈嫣想得沒錯，唐逸珅和陸家銘在這之前的確已經見過了一麵。
就是唐逸珅送她項鏈那天早上，在機場。
事情說來就是這麼湊巧。那天兩個人都是從美國回來，而且是同一班飛機、同一個機艙，還是鄰近的座位。
唐逸珅早就不記得人家眉毛鼻子長什麼樣子了，可陸家銘當時隻是隨意一掃便認出了唐逸珅。
陸家的家境在N城也算是數一數二，他從上學開始就品學兼優，是長輩稱讚同輩羨慕的對象，一路走來可以說是沒遇過什麼挫折。直到沈嫣跟了唐逸珅。他這輩子受過的所有打擊和屈辱都是唐逸珅給他的，這個男人他真是死都不能忘。
陸家銘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想上去給唐逸珅一拳，卻因為在飛機上隻好作罷。他忍耐了一路，總算等到飛機平穩降落。
出閘時唐逸珅比他落後了些，他特意等在那裏將人攔了下來。
陸家銘當時的情緒還算克製，可陰沉的臉色怎麼也無法掩飾：“唐總，能談談嗎？”
唐逸珅訝異過後是淡淡的不悅，直到身後的助理上前耳語道出了陸家銘現在的身份。
他不記得陸家銘長什麼模樣，可這個名字還是相當熟悉的。沈嫣當年愛得死去活來，最後卻草草分手的同校小男朋友，或許那丫頭到現在還有些舊情難忘。
“華晨的陸總？”唐逸珅看著眼前的人挑眉輕笑，不疾不徐的語調透著幾分漫不經心，“我不記得FN旗下有化工方麵的生意，如果華晨想和我們尋求合作的話，可以先聯係我的秘書預約時間。我現在要回家吃飯，不談公事。”
陸家銘因著他居高臨下的態度皺眉，卻毫不相讓：“唐總玩笑了，我可沒說要談公事。”
“哦？那你是要談私事？真沒想到陸總口味這麼重，喜歡和陌生人談隱私！”
“沈嫣還跟在你身邊是不是？”
唐逸珅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慍色，轉瞬已經換作無懈可擊的淺笑：“抱歉了陸總，我可沒有和其他男人討論自己女人的習慣。”然後繞過他離開，再不多說廢話。
擦身而過時，陸家銘嘲弄的笑聲傳進耳朵裏：“唐逸珅，沈嫣她不愛你！”
唐逸珅步子一頓，嘴邊的笑容無比的雲淡風輕：“無所謂，她愛我的錢就行！”
可是不是真的無所謂，隻有當事人知道。
窗外的夜幕低沉，仿佛和他眼裏濃重的黑色要融合在了一起。沈嫣端了薑湯剛一走進臥室，就看見本該躺在床上發汗休息的唐逸珅，這會兒正站在大敞著的窗戶前吹夜風。
公寓靠山，晚上比市內清涼不少，就算是大夏天，他發著高燒也受不住啊。
這老男人是不要命的節奏嗎！
“發高燒你不好好躺著，你瘋了是不是！”
可人家還是那個姿勢，根本沒打算搭理她。
“真是要人命了！”沈嫣頭疼地皺眉，趕緊把托盤放到桌上，跑了過去。
到近前發現還有更氣人的呢，唐逸珅一隻手搭在窗上，指尖火星明滅，竟然夾了根已經燃了一半的香煙。
“你這是作死呢！”沈嫣說著，踮腳去拿他手裏的煙。
唐逸珅瞥她一眼，抬手整條胳膊都伸到了窗外。結果她胳膊短，怎麼抻都夠不著。
沈嫣原地蹦躂了半天，抬頭看見他一臉淡漠的表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唐逸珅，身體是你自己的，要死要活隨你！”說完也不再管他，徑自坐到床上打開了電視。
唐逸珅在窗前又站了一會兒，直到剩下那小半截煙燃燒殆盡才緩步走到沈嫣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勾起了嘴角：“怎麼不繼續用那副虛偽的嘴臉假裝關心我了，嗯？看樣子，你現在連麵上的功夫都不願意和我應付了。”
沈嫣皺眉，抬頭瞅他一眼，然後目光瞥到了一旁。
唐逸珅見她那愛答不理的樣子，心裏那蹙小火苗蹭一下就躥起老高：“沈嫣，其實你心裏每天都巴不得我趕緊死吧？”
沈嫣仍是扭著頭，裝聾作啞不看他。
“我問你話呢！啞巴了還是聾了。”他動作粗魯地捏起她的下巴，逼迫她和自己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