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沈嫣懷孕十一周時，妊娠反應終於減輕了不少。這讓一直處於神經緊張狀態的唐逸珅，也跟著放鬆下來。
轉眼新年將至。
因為元旦和春節沒相隔多久，所以沈嫣以往元旦也是不會回A市的，到了春節才回去陪著爸爸住上小半個月。
元旦那天唐逸珅給家裏保姆放了假，兩個人去外麵解決了晚餐。
吃飯時外麵零零星星下起了小雪，映著路邊閃爍的霓虹，隔窗望去有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沈嫣起了玩心想去逛步行街，被唐逸珅一口否決了：“今天逛街的人太多，你現在不方便。”
說完看著她失望的表情給了個建議：“你要是想散心，我領你去永誠那兒。他那裏清靜。”
可她就想去人多熱鬧的地方！這段時間快把她憋瘋了。
“算了，等哪天人不多你再陪我逛吧。”沈嫣歎口氣，低頭繼續喝她的湯。
路上遭遇堵車，回到家已經七點多。
唐逸珅直接鑽進書房，沈嫣洗了個熱水澡，躺床上給爸爸打了通電話。
沈爸爸照例去樓下妹妹那兒吃的飯，正好也剛剛回家。
父女倆東拉西扯的聊得正開心，唐逸珅推門進了臥室。沈嫣趕緊衝他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嘴上還不忘輕聲細語地應付著。
唐逸珅因著她那一瞬間的緊張挑了挑眉，倒是配合著沒出聲。往床上一坐，邊拿了沈嫣的雜誌隨手翻看，邊豎著耳朵聽她瞎掰。
父女倆又聊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沈嫣反複叮囑父親注意身體，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然後抬起頭就對上唐逸珅似笑非笑的目光。
“瞎話編得挺溜啊。”他輕笑一聲，打趣她，“你又沒出去工作過，說得倒是一套一套的。”而且還都是報喜不報憂，什麼昨天完成了多少進度啊，上星期被領導表揚了，上上個星期又和同事出去活動了啊……要不是天天和她一起，連他都能被糊弄過去。
“誰說我沒工作過！”沈嫣鄙視地翻個白眼，“我不是打過工，實過習嗎！再說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電視劇我總看過吧，職場類言情小說我總看過吧！”
唐逸珅輕嗤，沒和大腦遲鈍的孕婦繼續扯下去，轉移了話題：“你剛才怎麼沒提一下我的事？”
沈嫣“啊”了一聲：“提你做什麼？”
唐逸珅皺眉：“事到如今你還想裝糊塗嗎？”
她不是裝糊塗，是真沒跟上思路。沈嫣總算明白他的意思，卻沒說話。
唐逸珅狠狠咽了口氣：“我最近實在太忙了，春節我陪你回去。等見過你父親……我們兩個就去把證領了。”
他這些天腦袋一直沒閑著，思前想後，總覺著沈嫣不想要孩子討厭他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應該是沒有安全感。
其實在唐逸珅的意識裏，一直覺著婚姻這種東西，真心也就那麼回事。他父母是合法夫妻，可他跟野孩子沒區別。隻要兩個人相愛，有沒有那一張紙又有什麼關係。一個人的心若是變了，又豈是那一紙形式上的東西能約束的。
不過既然沈嫣在意，那麼他不介意用這種形式來表達自己的誠意。
畢竟以後兩個人的日子還長，適當遷就，保持和諧基調是很必要的。
可沈嫣顯然理解不了他的“良苦用心”。
她被“領證”兩個字雷得外焦裏嫩，愣愣地盯著唐逸珅看了老半天，才若有所思地憋出一句話來：“唐逸珅，你娶我……就是為了孩子？”
唐逸珅對她說出來這句話有點意外：“你為什麼這麼問？”
“你就告訴我，是，還是不是？”
“是！”他答得斬釘截鐵，然後在沈嫣臉色徹底黑掉之前又補了一句，“不過你的話要去掉一個字。是為了孩子，不是就是為了孩子。”
她繃著臉，麵色依舊難看。
唐逸珅看著她那副表情歎了一聲，算了，反正話也起頭了，索性不吐不快：“沈嫣，我不想騙你，婚姻這種東西，從來不在我人生計劃之內。這個孩子來雖然來得意外，可我倒是覺著其實都是順理成章的。和你在一起的三年，我感覺很不錯，所以我不介意和你繼續下去。既然這樣，現在你有了孩子，結婚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沈嫣還是沉默，可眼神裏已經流露出一種信息……和你在一起就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更別說生孩子結婚了。
而唐逸珅顯然也讀懂了其中的意思。
他深沉的眸色暗了幾分，幾經思慮後，決定再遷就她那麼一點：“沈嫣，其實你舍不得肚子裏的孩子，你別急著否認！”粗糙的食指點在柔軟的唇上，阻止了她開口，“退一萬步說，就算我們兩個鬧個魚死網破，分開了，你再找個男人，不見得就會比跟在我身邊好。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我們兩個在一起三年都將就了，為了孩子，你和我將就一輩子，又有什麼不可以？”
她晶亮的眼中閃過幾分思量，被他敏感地捕捉到。
唐逸珅急忙趁熱打鐵：“貧賤夫妻百事哀，你在我身邊至少衣食無憂物質豐厚……”他頓了頓，略微別扭地咳嗽了一聲，“我從前脾氣不怎麼好，不過現在有了孩子……以後我會盡量克製的。”
“唐逸珅……”沈嫣終於略帶猶豫地開了口，可眼中的神情無比堅決，“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為了這個孩子和你結婚了，但是將來有一天你不想再為了孩子和我將就的時候，這個孩子的撫養權，要歸我！”
“什麼？！”這次換唐逸珅措手不及。
他反應過來後直覺想要發火，可想到自己才說過要克製，隻好咬牙壓下了火氣。
“沈嫣，我的孩子當然要和我在一起！而且我絕對不會和你離婚。這個假設不存在！”
沈嫣冷笑，母愛的天性讓她今夜格外勇敢：“今天之前，我也很篤定自己絕對不會你結婚，可現在，我不得不為孩子而考慮是否要和你將就一輩子！”她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唐逸珅，我不聰明，可也從來不覺著那一張結婚證就能束縛你。”
他們之間的地位太不平等。
結了婚又怎麼樣？等到他真想丟開她的那一天，除了無能為力，她還能有什麼辦法？唯一能爭取的，就隻有她的孩子。
她這樣做也不過隻是放手一搏。
就算唐逸珅現在能答應她的要求，可若是他到時候反悔，她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和自己分開，管其他女人叫媽。
唐逸珅眸光微閃，隨即便明白她話中的深意，不由得冷笑：“沈嫣，說穿了你根本不信任我！”
沈嫣不語，表情卻已經默認。她的確不信他，因為她從不覺著兩個人之間存在什麼值得信任的基礎。
他頗有些無力：“我用我的人格和你保證，我不會和你離婚。所以你不用擔心那些多餘的！”
這次沈嫣想告訴他，傻X才會相信一頭狼的人格。
隻是她雖然勇氣空前，卻還有理智。
最後千言萬語都隻是化成了一聲輕歎，她夾起枕頭蹭下床，往臥室外走。
“你去哪兒？”唐逸珅怎麼也沒料到她會有這番舉動，急忙伸手把人拉住。
“去睡客房。”沈嫣掙脫他，衝他擺了擺手手，“我現在看見你就煩，你讓我安靜安靜！”
“你冷靜一下也好。”
可沈嫣這一冷靜，兩個人直接分居一個星期。
雖說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兩個人就是蓋一床棉被也不能做什麼。但是這種同一屋簷下的分居，多少還是讓唐逸珅心裏不是滋味。
原定計劃沈嫣周四上午要去做孕檢，她那天有點不舒服，就改成了第二天。
結果周五一早唐逸珅又臨時有事，得去公司。
“下午去吧，我辦完事回來陪你去醫院。”掛了秘書的電話，唐逸珅轉頭和已經整裝待發的孕婦打商量。
沈嫣不怎麼願意。她倒是不急著去，不過現在大冬天的衣服厚，穿了脫，脫了又穿，她實在是懶得折騰。
“那我先陪你去，下午再去公司。”
“你去辦你的事吧，我和李阿姨一起去也一樣。”李阿姨是沈嫣懷孕後，唐逸珅專門請來照顧她的保姆之一。
唐逸珅不讚同地皺了下眉。
“反正醫生護士也都熟悉，沒什麼不放心的。”
旁邊的李阿姨也跟著附和：“您放心吧先生，我陪沈小姐去，不會出什麼差錯的。”
“好吧。”唐逸珅猶豫一下答應了，拿過風衣穿上後彎腰撈起了車鑰匙，“我先把你們送到醫院，然後再去公司。”
還剩三項檢查的時候，唐逸珅打了電話過來，問沈嫣大約還有多久結束，自己忙活完了，一會兒就過來。
沈嫣說了聲“好”，便匆忙去進行下一項檢查。
隻是等所有項目都檢查結束時，唐逸珅一直沒過來。
沈嫣從包裏掏出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無人接聽。
“可能是路上遇見堵車了吧。”李阿姨說道，“要不咱去醫院門口等，說不定先生這會兒已經到了。”
“也行。”沈嫣點了點頭，和她一起往外走。
結果兩個人在醫院大門口站了一會兒還是不見唐逸珅的人影。其間沈嫣又給他撥了幾通電話，仍舊無一例外……無人接聽。
她盯著漸漸暗淡下去的手機屏幕，心裏開始犯了嘀咕：這人，說來又不見人，到底去哪兒了？
之前唐逸珅給沈嫣掛電話那工夫，他人已經離開辦公室了。可就在他進入負一層的車場，剛剛找到自己車子的那一刻，遇見了一個不速之客——他血緣上的父親，唐棟林。
驚訝過後是說不出的厭惡。
唐逸珅看著那張和自己至少有七分相似的臉，皺了下眉。然後一言不發地掏鑰匙，開門，準備上車走人。
“逸珅！”唐棟林急忙出聲叫住了他。
唐逸珅扭頭看他：“你找我有事？”說完諷刺地勾起嘴角，“不過我現在沒時間和你說話。”
唐棟林麵上閃過一絲不悅，隨即恢複如常：“不會耽誤你太久。”
“抱歉！”唐逸珅哼笑了一聲，還沒等坐進車裏，身後聲音又響起：“你爺爺生前最喜歡的那塊玉，我帶了過來。我想……你應該會喜歡的。”
唐逸珅動作一頓，沉默了兩秒後，甩手關上了車門：“一樓有會客室，不過我隻有二十分鍾。”
“足夠了。”唐棟林點點頭，率先轉身離開了地下車場。
“生意做得不錯。”這是唐棟林進入會客室後，說的第一句話。
“客氣。”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聽不出一絲感情波動，唐逸珅解開西裝扣子，姿態隨意地坐進了沙發裏。
“你的商業帝國，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雄厚龐大。”唐棟林歎了一聲，在距離唐逸珅最遠的那組沙發上坐下。
“東西呢？”
唐棟林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緞麵小盒子，放在茶幾上推了過去。
唐逸珅拿起來也沒打開看，直接揣進了自己的口袋裏，開門見山道：“有什麼事，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