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1 / 3)

隱藏在大鏡子後麵的小門,許久未有開啟過。自從雪子的秘密逐漸明朗以後,她再也沒鑽入黑洞躲藏。閣樓裏扔保留著上次雪子醉酒而臥的情景:地上鋪著被褥,鐵皮箱上擺著蠟燭,連那半瓶人頭馬酒和神秘曖昧的花繩也原樣放在枕頭旁……燃燒的蠟燭使人產生種種回憶。這間曾為林鶴貯藏郵票的密室,總有一種奇異的氣氛,人像被施過催眠術似的,恍恍惚惚地離開了塵世……

“我們呆在黑洞裏,永遠不要出去。”雪子眯著眼睛,盯著蠟燭的火苗,輕輕地說。

。燭光下,她的身體竟那樣美麗,潤滑的皮膚朦朦朧朧泛出一層光暈,隆起的胸部和臀部曲線奇妙無比,瀑布似的黑發覆蓋著豐腴的雙肩……林鶴悟道美妙的肉體具有極大的魔力,因此而產生的愛情最是銘心刻骨。雪子對他產生一種鴉片似的影響,竟是無法解脫,無法取代的。人性的複雜,在情愛與肉欲中表現的最充分。

雪子特別溫柔,特別激動,她仿佛預感到世界末日即將來臨,貪婪地抓住眼前的幸福。她把愛與絕望柔和在一起,從身體每一部分傳達給林鶴。

“你是怎麼了?”林鶴對雪子的激情感到驚訝。

“今天我們結婚,我一聲也忘不了這個日子……”

“明天早上去教堂,才算正式結婚呢!”

“我等不及了……”

林鶴望著燭光照射不到的遠處,黑暗充滿空間,使這間奇特的新房變得神秘而幽深。他心中湧起一陣憂傷,卻又難找原因。雪子剛來時總愛鑽到這兒發呆,她似乎偏愛一個黑洞似的世界。假如真能如此,林鶴又何嚐不喜歡呢?拜托了利益的衝突,回歸到原始人狀態,雪子的美也許會更加突出吧?

雪子潮紅的臉噴著熱氣,高高挺直的乳房上沁出細細的汗珠。她拿起枕邊的花繩,套在林鶴脖頸上,另一端拴住自己的脖頸。她一麵親吻林鶴,一麵仔細地將兩人綁在一起。這根由雪子撕碎的衣裙編織成的繩子,對林鶴有一種奇怪的魔力,極易刺激他變得狂熱。曖昧的象征如電流擊中了他靈魂深處某個最隱秘的樞紐,於是他生命中沉睡著的精靈聽見了咒語,跳躍歡舞起來!他朦朦朧朧地記起雪子的話:另外一種愛情是烈酒,甚至使毒酒。現在,即便是毒酒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喝幹。林鶴在這一刻收到生命的真實存在,比平日任何時候都清晰、明確。他愛雪子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其奧秘就藏在靈與肉相結合的美妙的一刻之中吧!

蠟燭忽然熄滅了。林鶴伏在雪子身上,好像死了一樣。雪子也是去知覺,癱軟的身體一動不動。黑暗中兩個捆綁在一起,昏昏沉沉地聆聽著死亡的腳步。生命耗盡之後,死亡以睡眠的形式進行演戲。林鶴微弱的理性細細品味著極樂之後的死寂。他若明若暗地窺見了生命的本質。心像漸漸浮現起來,變得清晰可見,他隨之發出感歎:今天與雪子所達到的境地,怕是此生難得了!

林鶴隱隱約約聽見敲門聲,驀地想起洞外世界。他急忙掙脫花繩,起身穿衣服。今天這樣的日子,下麵必定忙亂不堪,他作為主人竟不露麵,實在荒唐。雪子點燃一支新蠟,赤裸身子看著林鶴發呆。一行清淚留到她的腮旁,神情萬分哀傷。她附身倒下,抱住林鶴雙腳久久不放。

“就這樣走了……結束了……”

林鶴吻著哽咽的雪子,告訴她有人敲門,他必須下去了。不知怎麼,他覺得自己有些殘酷。他傳好了衣服。勸雪子睡一會兒,便鑽出黑洞。他的心好像被雪子的小手抓著,一揪一揪地疼。這種感覺非常奇怪。

當林鶴走出衛生間時,雪子上身探出黑洞。她哭著喊叫:“再見了,林鶴,別忘記我!”

林鶴驚訝地轉回身,望見雪子的半截身體。猶如美女雕像掛在牆壁上。他不知所措地攤開雙手,喃喃地說:“再見什麼?忘記什麼?我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這一瞬間,雪子雕像般的半截裸體,永遠留在他的記憶裏。

三十

傍晚時分台風襲來。天空忽然細黑一片,暴風雨翻卷肆虐,發出可怕的呼嘯。康泰路上一顆法國梧桐連根崛起,橫倒在馬路中央。它的枝杈掛斷了高壓電線,整個地區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來自太平洋的風暴像一個蠻橫的醉漢,它用拳頭敲擊屋頂,使得瓦片飛濺。它狂笑著卷起沙石落葉,劈劈啪啪摔在玻璃窗上。它跌跌撞撞地破壞著一切,殖民地時代的洋房發出痛苦的呻吟。暴雨當然是狂風的夥伴,它毫不留情地從天空俯衝下來,仿佛要一下子淹沒大地。城市的排水係統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降雨量,馬路上很快積滿齊膝深的水,看起來像一條條渾濁的河流。這樣的狂風暴雨多年不見,人們惶惶不安地等待它盡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