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毀滅
我紋絲未動，淡定地喝著手裏的果汁。在盧生再次開口前，黃家赫從衛生間回來，攬著我離開。
“人都是這樣，永遠失去了，才會意識到有多疼。”黃家赫一邊說一邊看我的反應，“盧生，他其實也是愛你的，隻是他自己沒有發現。”
“不可能。”我斬釘截鐵地否決黃家赫的話，“這個世界上最糟糕的，就是一廂情願地以為自己和別人是兩情相悅的。我已經自作多情太久了，我不會信了。”
在新年愉悅的氛圍下，宴會大廳裏吵得要命。黃家赫見我不是太舒服，他禮貌地推掉了敬酒帶我去了外麵的陽台。
陽台的風有些大，冷風一吹，我瞬間清醒了不少。黃家赫靜靜地陪著我，看著遠處忽閃忽現的煙花光亮，他話說得溫暾：“諾諾，你有什麼新年願望嗎？”
“新年願望？”我不想掃黃家赫的興，但我卻管不住自己，“我不想死，算是新年願望嗎？”
“算，”黃家赫避開我的尖銳，他將下巴擱放在我的頭頂，“其實，我的新年願望也是……”
黃家赫的話還沒說完，我們兩人的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踉蹌的腳步聲。從響動上來聽，好像是盧生和倪菲。
我正打算離開，黃家赫卻一反常態地拉著我藏到了陽台的大紅柱子後麵。我不解地看黃家赫，他隻是示意我噤聲。
“你想幹嗎！你想幹嗎！”盧生壓低聲音，不耐煩地對著倪菲嚷嚷，“你是瘋了嗎？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我老婆？你還給不給我留點麵子？”
從後麵看去，倪菲的身影略顯單薄。倪菲抬頭看了盧生一眼，冷笑道：“是我瘋了還是你瘋了？盧生，你是不是聽錯了？我說的是呂諾，不是你老婆……你老婆不是李清河嗎？”
喜慶的大紅燈籠將盧生的眸子裏映得一片血紅，盧生毫不客氣地指著倪菲說：“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你不用跟我裝傻！”
“你也知道我在說什麼。”倪菲並沒有被盧生的怒氣震懾住，她反唇相譏，“我沒有跟你裝傻，我隻是說實話。”
盧生一步上前，倪菲稍微退了退。但她沒有閃躲，而是鎮定地繼續往下說：“盧生，四年前的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不管你對呂諾現在存的什麼心思，她爸媽的事兒……”
“她爸媽的事兒怎麼樣？”
雖然看不清楚盧生臉上的表情，但我能清楚地感覺出盧生有些慌張。我攥住一旁黃家赫的手，眉頭皺得很緊。
倪菲大著肚子，她一把推開盧生：“呂諾爸媽的死，我們一樣心知肚明。當年要不是你，呂諾的媽媽根本就不會死！當年要不是你，呂諾的爸爸也不會……”
“你再說一個字。”盧生冷著嗓子，“我立馬將你從這兒丟下去。”
盧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領子，說：“倪菲，你跟我的時間也不短了，你應該明白……我不喜歡多嘴多舌的女人。”
“走吧！”盧生已經轉身了，“我們趕緊進去吧！出來這麼久，別人會說閑話的。”
閑話說完，盧生和倪菲便離開了。
我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等了好幾分鍾才想起來要去找盧生算賬。
在我怒衝衝地闖進大廳之前，黃家赫伸手抱住了我的腰。黃家赫強健有力的胳膊勒住我，他試圖讓我理智一些：“諾諾！諾諾！在事情沒弄清楚前我們先不要打草驚蛇！要是讓盧生有了防備，我們就一點證據也找不到了！你聽我的！我們回去慢慢從長計議！”
這話我真是聽夠了，不能輕舉妄動，我們要從長計議……我等了這麼久，受了那麼多的苦。可從精神病院出來後，我還是什麼都做不了。想要報複盧生報複不了，知道我爸媽的死不是意外也不能報仇。
就算我現在能穿上我以前塞不進去的禮服，就算我現在漂亮得不會讓人認不出來，可這些又有什麼用呢？我還是那麼愚笨幼稚的呂諾，我經過了洗滌打磨，卻還是沒能脫胎換骨。
黃家赫見我不吵了，他暗暗歎了口氣，為我整理了一下辮子，說：“你回車上等我，哪兒也不要去。我出去交代一下，然後我們就回家。”
家？哪裏是我的家？
沒有，我早在四年前我爸媽死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家了。
我失魂落魄地往外走，經過餐廳時，正巧被倪菲堵住。倪菲懷孕能有四五個月了，瘦弱的身體上肚子鼓得十分詭異。雖然懷著孕，但她仍穿著高跟鞋。臉上的妝容濃重，一點孕婦的樣子都沒有。
“一開始，我還真沒認出來你。”倪菲姿態雍容傲慢，“呂諾，你比我想的要有心機啊！以前我總覺得你傻，但沒想到你還是聰明的。最起碼，你知道傍上黃家赫防身。”
倪菲說的話，我一句都沒聽進去。我盯著倪菲圓滾滾的肚子看，心裏有無數瘋狂的念頭上湧……要是我現在殺了盧生的孩子，不知道他會怎樣？
我畢竟不是個大奸大惡之人，也做不來謀殺害命的事。壓製住腦子裏瘋狂的念頭，我轉身離開。
可倪菲不同，她是從來都不會對我客氣的。趁著我轉身的工夫，她大力地推了推我的肩膀。
倪菲真是下了死手，我失了重心，搖搖晃晃往地上跌。周圍的人紛紛避開，我拉扯著餐布摔到地上，湯汁從頭往下澆，灑了我一身。
熙熙攘攘的吵鬧聲中，盧生從人群中探出頭來。他應該是喝了不少酒，眼神焦距不準，而且還十分淩亂。有人知道我是和黃家赫一起來的，伸手想要拉我。可還沒等別人觸碰到我，倪菲便聲音嘹亮地說：“她你們也敢拉啊？你們知道她是誰嗎？”
“她是呂諾，盧生的前妻。”倪菲一把將盧生拉到前麵，“她是瘋子，精神不正常的。四年前的事情大家都還記得吧？她殺了自己的親生母親，還被關到精神病院。不久前，她剛被放出來。”
“她是嫉妒得發瘋了。”倪菲越說越興奮，她甩開盧生的手踏前一步走到我腳邊的位置，“剛才，她想來推我，結果她自己先摔倒了。”
周圍密密麻麻的人群把我圍在中間，估計大家都好奇瘋子是什麼樣的，所以爭相跑來圍觀。地毯上滑溜溜的，沒有人搭把手我也站不起來。我有幾分自暴自棄，索性坐在地上，不再掙紮。
瘋子？我難道不是嗎？
有人驚訝：“她是呂諾？不可能吧？她整容了？我記得她以前超級胖，吃飯的時候都要占兩個人的座位。”
有人疑惑：“黃律師帶她進來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外地的呢！她現在真是漂亮，氣質也不一樣了啊！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有人不解：“我覺得不能是整容吧？就算被手術刀千刀萬剮，也達不到這種程度吧？這簡直就是脫胎換骨了啊！”
有人惋惜：“唉！真可憐，好不容易變漂亮了，居然還是瘋的！”
盧生站在人群中靜靜地看著我，他臉上的表情我解讀不透……我當然不會指望盧生會拉我起來，他沒拿鞋底照在我臉上踩幾腳，我就應該謝天謝地了。
黃家赫愛麵子是出了名的。所以，在他隨著人群過來時，周圍的人瞬間消音，一個個全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盧生端著酒杯沒有吭聲，但我能感覺得出來，他其實也是在看著黃家赫。
黃家赫的視線在我身上掃視了一圈，他淡定地將手插在西褲的口袋裏。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黃家赫聲音冷冰、居高臨下地問我：“你是瘋子嗎？”
我仰頭去看，黃家赫的脖子上的青筋時不時地跳動……黃家赫不喜歡別人說我是瘋子，而且很不喜歡。每當有人這麼說我，他都會陷入深深的自責和愧疚之中。
此時他自己開口說我是“瘋子”，估計他是真的被氣得夠嗆。
“不是。”我搖頭，耳墜撞得叮當響，“我不是瘋子。”
眾目睽睽之下，黃家赫伸手到我腋下將我拉起來。他似乎笑了，卻笑得很呆板：“既然不是瘋子，幹嗎要像個瘋子一樣坐在地上？”
我不想丟黃家赫的臉，但他抓我抓得太緊，我避都避不開。我不敢抬頭看他，唯唯諾諾地解釋說：“不小心……摔了。”
“下次小心些。”黃家赫似乎並沒在意，“走了，我們回家。”
宴會廳瞬間炸開了鍋，所有人都小聲地竊竊私語。我禮服沾染的湯汁滴到黃家赫的西裝上，他拿過餐布擦了擦，又拿出紙巾細致地為我擦臉。圍觀的人雖然多，但他依舊做得從容淡定。
倪菲又往前邁了一步，在她開口說話前，黃家赫陰狠狠地警告她：“你要是再敢提那兩個字，就算你是孕婦，我也照打不誤。”
“哪兩個字？”倪菲看看圍觀的人，似乎料定黃家赫不敢動手，她動作囂張地挺挺肚子，“你說瘋子？為什麼不能說？她確實是……”
倪菲的話還沒說完，黃家赫提起桌子上放著的香檳酒瓶，帶著呼嘯的風聲往倪菲的太陽穴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