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經曆不丹(18)(2 / 3)

雖然我們一直住在一起,但我們的婚禮,必須等到兄弟們都到場才舉行。

我們又等了快兩年,終於等到了貢布、拉巴和強巴。第一麵見你時,我還以為貢布和你已經彼此相愛,就像我和卓瑪一樣。但傑布告訴我,你們不會像我們。貢布已經不會再愛。對於很多事情,傑布總是能夠一眼看穿。

就是這樣了。

就是這樣了。就是這樣了。多吉很喜歡用這句話作總結,就這樣,他把一種很不堪的經曆擺在你麵前。就是這樣了。就是這樣了。坦然。無奈。充滿宿命。

而我足足有幾分鍾的時間,腦子裏所有的東西被逐一抽空,呈現出一片空茫。隨即,錯愕、悲慟、痛惜、幽怨、憤恨,酸楚……迅速占據了我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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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貢布已經不會再愛,他把他的愛都施予了誰?強大的痛惜和酸楚湧上來。我不斷想起,在坡地旅館裏的那個夜晚。要是我們都能夠再往前踏出一步,彼此相愛,或者假裝彼此相愛,我是否也能夠像卓瑪留住多吉那樣地去留住貢布的生命?為什麼我們都不願意去相信,在我們的生命中,事實上沒有什麼愛與恨、仇與怨是過不去的。

就如走在這條贖罪的道路上,沒有什麼罪是不可以被原諒的。生與死,愛與恨,俱在一念之間。

然而,一切皆成事實。我沒有普度眾生的能力。沒有辦法救人。連自救也不能夠。我隻是一個沒有信仰的女子,以一個過客的身份,匆匆來這世界上走一遭。

而他們都是有信仰的人。一個個都是無比虔誠的佛教徒。但我又覺得,他們卻都做了佛教的叛徒。也許,這麼多年的經曆,已讓他們明白,宗教似乎無法自救,亦難以解救任何人。隻有死亡,方可讓他們確信他們活著。當他們縱身一躍跳下懸崖的瞬間,也許體驗到了一種永遠存在的牢固。

或許,他們的信仰,讓他們看得見死亡有張漂亮的臉。而現實中的生命,卻常常醜陋卑賤、不堪入目。

虎穴寺就懸在半空中,已經近在眼前。快走近時,山路變成了陡直的台階。台階就修在懸崖峭壁上。往下走,再從下麵往對麵的山峰上爬過去。有些台階幾乎呈90度,眼睛不敢往下看,兩腿虛軟。估計有恐高症的人,到了這裏都得逃回去。

越接近虎穴寺,台階越凶。台階兩旁掛滿經幡,兩個山峰之間搭起一座懸空的木橋。橋上也掛滿五顏六色的經幡。像無數彩雲在風中飄蕩。

人行至這裏,感覺每向前移動一步,就離天堂近了一步。貢布他們是從哪裏往下跳?他們選了哪個台階,還是從橋上,抑或是虎穴寺的懸崖上?我的目光四處搜索,希望看見任何一點的蛛絲馬跡。然而,人已去,如雁過留痕,再無覓處。無論從哪裏,隻要你腳下一滑,重心傾斜,生命便可在瞬息間結束。

而我一時還沒有死的勇氣,我隻覺得生命珍貴,活著不容易。我頭皮發麻,雙腿越來越軟。越是想著這些人跳崖結束生命的舉動,越是不敢往下看。直至來到虎穴寺,我繃緊的心才放鬆下來。

奇怪的是,我一路走走停停地走過來,總共花去四個多小時的時間。雖然已累得半死,但並沒有上吐下瀉的跡象。難道,我的身上居然沒有任何罪孽?還是,上山贖罪之路,隻是一個傳說,或者一則聽聞而已?

多吉帶著我爬上最後一級台階,脫去鞋子,進入寺廟。

一位僧人接待了我們。他以木製的生殖器輕輕敲擊我和多吉的頭頂,為我們祈福、求平安。雖然,僧人的舉動仍讓我覺得有些不自在。但在不丹的這些日子,我已經慢慢習慣了這些習俗。我所能做的,隻能是入鄉隨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