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秋回到家裏的時候是下午,在稀薄的陽光下,她的整張臉蒼白得嚇人。桐冰一整天都心神不寧地等在客廳門口,見人回來,頓時是鬆了口氣。
“舅媽出門采購了,老爺在房間午睡,你小點聲。”桐冰接過聞秋的包包,把她安置在沙發上給她倒了杯熱水。她坐在聞秋身邊,儼然一副知心姐姐的樣子,語重心長,“有什麼事兒跟姐說,別憋在心裏啊。”
聞秋一眼睨過去,“你以為在拍親情片啊。”
桐冰愣愣,然胡輕輕推她一肘,“你又還陽了是不是!”說罷,她看著聞秋水汽氤氳下蒼白憔悴的臉,皺眉問,“怎麼了你,生病了?”說著伸手去探她的額頭,卻發現冰冷無比。
“呀,你怎麼了,別嚇我!”
“你不是讓我小點聲嘛,自己那麼大聲。”聞秋無力地回應她,身子歪在沙發上,抱膝蜷起身子。看著表姐急得通紅的臉,聞秋又加了句,“我沒事,就是去吃麻辣燙了。”
“什麼意思?”
聞秋扯扯麻木的嘴角,空乏地笑,“吃完我就開始想這東西有多麼髒,裏麵加了什麼料,然後我就吐了,吐得幹幹淨淨,胃液都吐出來了……嘔……”話沒說完,聞秋隻覺惡心,跌跌撞撞地跑到衛生間,又是一陣嘔吐。
半跪在地上的聞秋扶著馬桶,她覺得自己空空的胃明明已吐不出什麼,卻仍舊陣陣抽搐,難受不已。
桐冰看著心疼,過去蹲下身輕輕撫摸聞秋不停顫抖的背,生氣也不是,斥罵也不是。“你何苦這麼作踐自己呢。”
聞秋蒼白的唇向上勾起。何苦?她隻是想吐個幹幹淨淨,把所有的悲傷難過都吐出去,然後她就可以繼續無憂無慮地生活,不再愛不再恨不再內疚。
她要自己做灑脫的阿秋,逼迫自己不被愛情所累。
吐完了,聞秋站起來,看著表姐嫣然一笑,“我沒事了。”
“真沒事了?”桐冰瞪起好看的大眼睛表示疑問,沒事才怪!
聞秋點頭,上樓去睡覺。
飽飽睡了一覺,晚上吃飯時,飯桌上的聞秋,當真正常的很,不僅跟呂東和吳素華扯了半天今天白天在街上看到一隻長得像狐狸的狗的趣聞,還乖巧的表示她暫時不回杭州去了,惹得兩位老人家高興得合不攏嘴。
桐冰饒是仔細觀察了半天,也沒有看出聞秋一絲強顏歡笑的痕跡。這樣的平靜如常,對於剛剛遭受感情打擊的人來說,真是太不正常了。
於是回答屋裏,桐冰立刻嚴刑逼問,不引出聞秋的眼淚誓不罷休。當她說了無數遍“聞秋啊,有事兒別在心裏憋著,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你跟姐姐說,聽話啊你。”之後,聞秋終於耐不住脾氣了,頭發一甩,對桐冰道,“我真沒事兒。我就是和林凡分手了,就這麼簡單,沒什麼天大的冤屈地大的挫折,所以姐姐,不勞您費心了,您安心養胎吧。”
“呂聞秋,你貧是吧。你不說,信不信我告訴姥爺去。”桐冰說完轉身就向門邊走。
聞秋看著她的背影,氣定神閑。
走到門口,手搭上把手,旋腕轉開——然後,桐冰定住腳步,轉身惡狠狠地盯著聞秋,“你真不攔我呀。”
聞秋攤開手,無辜地聳聳肩。
桐冰挫敗地退回來,坐在聞秋椅子對麵,一臉奇怪,“你就一點都不害怕呀。”
“怕什麼?”
“怕姥爺知道啊。”
聞秋看著表姐,“你未婚先孕這事兒他都沒怒,我怕什麼。”
桐冰翻個白眼,“我們的性質能一樣麼。我是兩情相悅幹柴烈火將來要共結連理的,不像你,你是糊裏糊塗一時衝動被一個毫無瓜葛的人……話說,哎,聞秋,你還沒說過那個男人是誰呢?”
聞秋蹙眉,“表姐你到底是開解我呀,還是在八卦。”
“當然是前者。”
“我看像後者。”
桐冰無語。聊了這麼多,看著小丫頭片子還這麼能言善道,她心裏稍稍放下心。
“以後就別提這事兒了。”聞秋起身上床,鑽進被窩,背對著桐冰蜷縮成一團。
“你想讓我爛在肚子裏?”
“不是,那樣對我外甥成長不好,你找個樹洞吐出去得了。”聞秋嘟囔著,音似囈語。
幾天過去,一切如常,桐冰罵了聞秋幾句沒心沒肺,便美滋滋地拉她去逛商場。
聞秋無可奈何,心想沒心沒肺的人到底是誰呀。她本不想去的,可又放心不下身懷六甲的表姐隻身一人,隻好披上大衣,悲壯赴約。
可連續逛了整條女裝街區後,聞秋兩腿開始發酸。她看著手裏拎著的大包小裹,默默凝視前方的表姐手中空無一物,而且如女王般高雅從容的背影,真想啐口吐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