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小姐那臉笑得熱氣騰騰跟剛出籠的包子似的,在她身後,鄭紫伊同學矜持地款款而行,沒看見坐在角落的我。紫伊今天刻意打扮過,一襲淺紫色長裙飄然出塵,細高跟涼鞋能在泥鰍身上紮出窟窿眼兒,長發披肩,兩鬢的散發挑起來紮在腦後,顯得優雅而不失活潑。這才是來旋轉餐廳吃飯的樣子。哪像我,一身的菜市場高級套裝,手裏河馬一扔就能跟大老娘們紮堆扒搶大白菜。
而身旁殷勤為紫伊拉開椅子的男士,赫然就是我們的市級文豪——楊思冠。
男的俊朗,女的清秀,好一對偷情的羨世佳偶。
不能怨我把他倆的正當用餐往不正當裏推測,一般師生的飯桌交流都在學校食堂,捧著不鏽鋼飯缸共同噬害小生物,不為泡妞誰舍得下這麼大血本啊?楊思冠素來就會討女孩子歡心,據郭慮說“丫私生活不檢點在圈兒裏都出名了”;紫伊外表三貞九烈,其實最經不起挑逗,保不齊攜手下廚那天倆人就看對眼兒了。倒不是指責他倆輕浮,更多的勾引是出自下意識,而不是性格缺陷。永遠不要低估人的本能,尤其是男人的本能,男人向你深情奉獻999朵玫瑰跟他對隔壁胖妞拋的媚眼含義基本相同,大家同為獵物,不同的是有些值得花一輩子去追捕,有些隻值一記彈指神通。並且這身價永遠是浮動的。子曰:男人靠得住,母豬會爬樹。假如姑娘們明白自己在愛情中淪為一頭指不定什麼種類的畜牲,不知道誰還有懷春的勇氣。
原來,昨晚老楊說的“明天還有事”就是這碼子事兒。大意了!我真不知道他們幾時勾搭上的。
我拿菜單遮住自己半張臉,火眼金睛緊盯不鬆,腦子裏無數小人排著隊高喊“大王,殺不殺?!”說實話,對於所有在我姐妹身邊賣弄風情的男性,我都有一種來自文革的衝動,即怒叱“牛鬼蛇神”給丫剃陰陽頭掛個牌子遊街,但眼前這二位都不是我能輕易下得去手的主兒,衝動是魔鬼,我必須考慮到捉奸的後果。
內心正在天人交戰,徐丹丹從洗手間回來了,老遠就瞧出我神情不對:“哎,小白,看什麼呐那麼出神?誰錢包掉了?”
我衝她勾勾手指頭:“悟空快來,此處有妖孽!”
把故事給她一說,徐丹丹眼睛賊亮賊亮的,遠遠打量著楊思冠不斷點頭:“這貨還行,白襯衫裏頭沒穿紅背心,端杯子也沒翹蘭花指兒,嗯,品相不錯。”
“行了,你就差把人家剝光了看內褲型號了。”
“有何不可?那也是男人實力的一部分!”
“不要臉……”
有個年紀稍長的服務員一臉堆笑過來給我們道歉,客氣得像招呼親大爺一樣。我猶豫了半天,問徐丹丹:“要不咱還是換地兒吧,我怕萬一沒忍住打擾了他們愉快的午餐。”
“別啊,人不八卦天誅地滅,你就不想看看他倆怎麼借酒發浪?”
還是真的,楊思冠這小子居然叫了一瓶紅酒,紫伊擺擺手好像在說不會喝,老楊微笑著安慰了她幾句,不用讀口型我也知道丫是在說“相信我,少喝點兒不要緊的”之類。多少無知少女失身於輕信啊。這可是高檔餐廳的紅酒,不是學校超市一塊九一聽的可樂,說白請你喝不圖點兒啥誰信哪?酒過三巡丫就會暴露出“你的一生我隻借一晚”的本性,打著淒美的幌子來滿足自己的獸欲。即使有個別品行高尚的老色狼沒謀著奪你貞操,也必然要為國家豆腐事業作出貢獻。
要不怎麼說酒量也是女生自衛的利器呢。換了我直接就拿瓶跟他拚,不拚得他傾家蕩產也拚得他現場直播。
通常我在喝第一瓶的時候會害羞地推辭“不喝,我不會喝酒”;第二瓶時驚惶失措“我真不會喝,幾杯就會醉的”;第三瓶時眼光迷離“不行了,頭好暈”;等到第四瓶時就跳上桌子把對方衣領一揪:“別他媽想走!早幹嘛去了?給老子爬回來接著喝!不死不散!”
孫薑常說我:長了張充滿欺騙性的臉,看著特傻特好欺負,其實死精死精的。
也好,既來之,則安之。老楊既然敢勾搭紫伊,就要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隻要他識相,我可以暫時替他保全顏麵,私下裏再揍丫個片麵生活不能自理。
我饞布丁很久了,於是點了個兒童套餐,被徐丹丹好一番恥笑。忽然她目光一呆,拿筷子的手頓在半空,從嘴角掉下幾片冬菇,喃喃喊:“哇!快看美女!”
“哇什麼哇,你是烏鴉投胎啊?”真沒眼色,在美女麵前對別的女人犯花癡。
不過,她指的那個女子確實姿色不俗,人高腿長,眉目如畫,馬尾束幾乎齊腰,簡單一套米色T恤長褲加平跟便鞋,步伐矯健,腰肢搖擺間四塊腹肌若隱若現。我能感覺到餐廳內男同胞們的目光全被點燃了,尤其是楊思冠,倆眼直勾勾盯著美女,眨都不眨,就跟偷情漢撞見自己老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