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南城很大,離清邑雖然很遠很遠,可是在清邑的時候顏曉棠就聽過好多次中曲國這座大城的名字,沒想到這麼大的一座城池,就在它邊上居然還有如此淳樸的地方。
她鑽出車來聽了一會月出跟村民雞同鴨講式的問路,突然就下了決定,就這了。
同行的沒一個人當真,當真的都是村民。
村子裏有一處大宅院,修在村外水塘子邊,主人家一家四代被人殺死在裏麵,荒了一、二十年無主,平時沒人敢進去,好在磚瓦牢固,收拾過雜草灰塵就可以住。
過了兩天,顏曉棠把官府地契文書,以及上下這麼多人的戶籍身份文書拿回來,大家才信了。
不趕路的話,用趕路拖延的許多事情就不得不交代清楚了。
召南養了兩天精神,氣色回過來一點,神智也很清醒,顏曉棠選了個清晨,好生穿正衣服,收拾得規規矩矩地走進那邊院子。
一進院子就看到召南在水塘邊樹蔭下坐著,月出正使喚以前卞青的弟子刷洗換下來的馬具,攪得塘子裏的水不斷把陽光反射到召南臉上,刺得召南連連搖頭。
一看顏曉棠的樣子,月出就是一咯噔,頓時就住口不說話了,一路目送顏曉棠走到召南身前“噗通”跪下,心裏早有準備,卻還是被她嚇一跳。
牆頭上躺著曬太陽的穀風好似什麼都沒聽到,嚼著根瓦隙裏長出的草動也沒動。
顏曉棠一頭拜下去:“師父,我錯了,我認罰。”
召南立即就把手伸過來,想要拉她卻又猶豫著放回了腿上。
“起來說話吧,這一路辛苦你了。”
很客氣的語氣,顏曉棠聽得眼眶發紅,幹脆利索的站起來,眼睛朝呆立一邊的月出那一掃,月出平白就氣短了一截,沒懂她什麼意思,再被掃一眼,才“哦”一聲叫,招呼其他人離開院子。
隻剩下師徒幾個後,顏曉棠才開口,她也知道這一陣她的態度有些咄咄逼人,為了伯兮她跟所有人都拉開了距離,卻偏偏帶不了伯兮走,眼下是伯兮還沒醒,等伯兮醒了還是這樣的話,他本來就尷尬的處境會更加尷尬。
“辛苦什麼的談不上,都是我該做的,二師兄天天給師父調養身體,比我辛苦多了。”
一聽顏曉棠居然誇到自己,穀風沒撐住,在牆上歪過頭來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四師弟居然說他的好話!
月出正好趕走人回來,不好意思地抓著頭,他是做師兄的,結果沒有一邊能幫上忙,打架也不行,都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用了。
顏曉棠道:“我知道我脾氣很大,從風山漸出來我們就多加了那麼多的人進來,沒有三師兄從中調解,我想有幾個都要找我拚命了。”
月出被誇得更加不好意思,卻也生出不太對勁的感覺,他們這老四什麼脾氣都知道,又狂又傲的,突然挨個誇起人來,就覺得汗毛在跳。
果然她下一句就開始捅天了:“我要認錯,我有伯兮消息的時候隱瞞了,因為師父、二師兄、三師兄都盼著回太微仙宗,我跟你們正相反,我巴不得永遠不回去,回去大師兄活不了。”
與其說是認錯,不如說是控訴:隻有她想到伯兮回不去,連召南也隻是問起過伯兮的行蹤,更多的就沒有了。
召南一句話不說,他的沉默比以前多得多,不是從今天開始的,是從看到執法長老死在伯兮紫極生滅劍下那天起。
顏曉棠等了一會,沒等到一個人出聲。
“我受箭傷昏迷的時候找到了大師兄,可能因為斷骨鎖魂獄是師父用從我娘親眼裏取出的冰種煉製的,跟我有血脈關係?後來我就經常去找他,我的劍意就是從他身上學的,他看不到我,也聽不見我說話,他隻知道有個人在附近,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也許在墳坑裏,也許不在,看起來很像太微仙宗,不過我沒有去過,我比較不了,我沒有帶他回來的辦法,直到從穆遲遲那借來她的通靈鏡。”
“穆遲遲那鏡子是境天法寶?”穀風坐了起來,沒讓顏曉棠再一個人自說自話下去,連月出都聽得出顏曉棠話裏譴責的意味,召南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穀風實在想不到,四師弟竟然對師父抱著那麼大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