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將翳城(十八)(1 / 3)

顏曉棠倒是立即明白了穀風的打算,睜開眼睛看看石樓,還在凝結,心底不禁歎了口氣:沒寶貝的時候想寶貝,有寶貝的時候倒嫌起寶貝太多,不拿不甘心,要拿就隻能等在這裏,眼看著事情發生,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如此一想,不如借這功夫好生琢磨一下伯兮剛剛教她的劍意。

伯兮的意思要她立身在外,不要一樣一樣的去模仿學習——聽起來不難,可是這事很考悟性,得怎麼去悟,也是需要琢磨的。

顏曉棠想著想著,眼睛看向石樓第三層的禁製,跟二層的禁製很相似,千千萬萬條篆紋疊在一起,別說想順著篆紋弄清頭尾,能理出清晰的都難。還有一條,隻要一想,再到裏麵殺個幾十年,她的頭就大了。

這禁製最難在複雜,又會把她的招數學過去。

一盤棋下個幾十年都可以把人逼瘋了,何況是一場戰爭。

立身在外如何做到?

顏曉棠看似是出起了神,徙禦本來就是個安靜的性子,真如不存在一樣守著她,這片靜謐中,很適合想點事情。

以前,她爹顏生雲不太懂得落霞宮術法神通能怎麼幫他時,也曾重金請過謀士一類到帳下,有一位老者,不論顏生雲加多少黃金,都不肯到軍中效命,顏生雲親自去拜訪也吃了閉門羹,後來,顏生雲不坐車馬,不叫人隨行,牽著顏曉棠的手,父女兩個走了幾十裏山路,去到老者門前,老者才肯見麵。

在那破陋的土屋裏坐下來後,顏曉棠連著辛苦兩天,累得哈欠連天,就在她爹膝頭上睡過去,醒來時懵懵懂懂聽到一席話。

要不是伯兮指點她的劍意,讓她回想起所有曾經經曆過的,那段話早就被她忘到天邊去了。

老者說:“一場戰事未發之前,必有端倪可尋,譬如將軍揮臂出拳,心動、意動、眼動,而後,身才動。小至一兵一卒,大至一戰一國,無不循此理。看一國,太複雜,那便隻看一卒,於微塵中見大千,取木之根,取水之源,一切不外如是。”

那時候,顏曉棠如聽天書,顏生雲也好不到哪裏去,回去後便對人說老者名過其實,再後來他的地位更高了,就將老者住的那片山賞給了一戶地方豪強,老者流離失所,餓死在清邑城牆根下。

到死,不肯入大將軍府。

顏曉棠突然把這段話記起來,莫名的就覺得,伯兮說的“清明”跟老者的話有些地方是相通的。

她還不知道怎麼去立意清明,那就從微塵裏去看整個的天地。

徙禦看到石樓裏又凝結出一塊黃澄澄,光華耀眼的晶石,剛要提醒顏曉棠收取,顏曉棠耳朵上的羅浮夢斷忽然飛出,一朵梅花掠過石樓裏,將那塊晶石一帶,滴溜溜轉著送回顏曉棠麵前。

徙禦沒有看到顏曉棠把晶石收去了哪,他忙不過來看了,羅浮夢斷化成了漫天飄揚的梅花,在地靈石火慘白的光輝下,一朵朵如冰似雪,忽而一蕩成了帳幕,忽而一翻成了海浪。

徙禦不知道顏曉棠要幹什麼,但這些變化無不美得難以挪開眼睛,隱隱約約的,還與心境貼合。

這樣的一片死寂之地,外麵環伺的全都是敵人,身如浮萍,隨波逐流,既無奈,又孤絕,如果不能逃出去,就連過去常常見到的種種世間景色,也將永遠成為回憶。

沙洲的雪,海上的風浪,還有

紛紛揚揚的梅花或靜或動,成了江麵上巡遊的燈船,下一息,又成了清邑巍峨的城牆,牆下戈戟如林,牆上旗幟翻卷,還有街市上打馬奔過的少年郎。

到後來,顏曉棠已經專注到忘了徙禦在她身旁,無數梅花轟然一卷,一個徙禦沒有見過的景象停留在他們眼前。

冰枝霜葉,千林萬樹,其中坐著一個人,脊背挺直,雙手掌心向上擱在膝頭,下頜微垂,袍服鋪地,緌纓懸墜,靜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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