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盡頭的太極道宮“轟”一聲打開門,沉重的巨門隻開了一線,幾個身著黑白色服飾的人從門裏出來,他們各自騎著形狀不一的妖獸,到了門外後,巨門立即合攏,街邊黑煙一卷,一個樣子猥瑣的妖修迎過去。
“前麵帶路。”
妖獸背上的一位結丹期鬼修說道。
“是。”
那妖修騰身一跳,變成隻蝙蝠,拍著翅膀向城裏飛去,太極道宮那幾人驅策妖獸,緊跟上去。
趴在太極道宮裏的合荒站起龐大的身軀,張開大口伸了個懶腰,尾巴一甩朝繁露台方向幾個縱跳,別看它體型巨大,動作極其敏捷,兩下就跑不見了。
在附近樓閣窗戶後麵的夏嬰將窗子關緊,回過身道:“合荒不過是一隻還不會化形的妖獸,也敢逞凶,哼!幾個時辰後,我要它死!”
這一陣,在合荒爪下受的屈辱湧上心頭,讓夏嬰的表情十分猙獰。
那一行幾人跟著蝙蝠,繞山繞水,穿街過巷,行出幾十裏,來到一片煙熏火燎的地方。
這兒的房子有不少刷成了紅色,房簷坎下燃著一排排香燭,還有不少凡人滿麵愁容跪在香燭之前,絮絮叨叨地說著旁人聽不懂的話。
當街一個牌坊,上麵掛滿稀爛的布條,片片殷紅發黑,下麵一有人過,就飄飄零零地蕩起來,似在招手喚人。
這幾人疾馳而過,牌坊上爛布翻飛不停,活像上頭站著幾個瘋婆子在起舞。
進了街裏,滿目煙火,看人的臉都帶著幾分詭異。
這是稷菽城的鬼修聚集所在,叫做笑口街,主街十八,支巷過百,八成是鬼,真正論得上鬼修的,其實隻有幾百。
在這裏分不出是人是鬼,街邊跪著的也許是人,也許是鬼,有地下的法陣粉飾太平,哪怕是斬首淩遲而死的鬼,也能有個完整的身子,一張體麵的臉。
太極道身為本城主事者,其門人一進笑口街,消息立即飛奔而走,不多時傳遍。
前幾天,太極道的人就來過,現在又來,是為的什麼?
在那行人身後,很快跟出一串閑鬼,個個不嫌事大的伸長脖子,腳下不動,身子跟著移,竟也不慢。
曲裏拐彎到了一個宅院外,蝙蝠化為人形前去叩門,門“吱嘎”一聲打開,裏邊沒有張燈,露出半張白慘慘的臉,將他們看看,打開半扇門。
那門小,這幾人隻得從妖獸背上下來,留下一個守著,其餘人魚貫進入門內。
還有鬼想看看裏邊,“呯”一聲,門關上了,有禁製,貼不上去,這一串跟來的鬼不免無趣,一看,門外還有一個人,便團團圍著不走。
“您上這兒貴幹來了?”
那太極道被留下看守妖獸的,也是個鬼修,隻是修為不怎麼樣,初初築基的境界,本來在這幾天,能被派出來做事就是有幾分油滑麵子的,結果沒想到來了笑口街,鬼修的地頭,卻被留下來看妖獸,他自己就是鬼,被其他鬼看著更覺得丟臉,一肚子的火,罵道:“滾滾滾!有你們事嗎?快走開!”
這幾個圍上去想打聽熱鬧的,一看他脾氣不好,退開了些,卻不走,除了等著去投胎這一件事,他們就再也沒有什麼事需要做的了,閑得想打屁,偏又沒實在身子,隻能臆想臆想,眼前有比臆想打屁更有意思的,豈肯走?
這宅院斜對角的巷子裏很嘈雜,紅的、藍的、黃的紗滿樹張掛,硬是在森森鬼氣裏營造出了點僵硬的旖旎感——鬼是人變的,死了也帶著種種人欲,所以即使笑口街,也有這樣的店,俗稱青樓。
也許是衛的威脅太大,青樓裏生意寡淡,沒有幾個鬼客。
欄杆處倚著個少女,黛眉黃衫,模樣嬌美得像一朵迎春花,咬咬手裏的帕子尖,問樓下仰著頭的夥計:“太極道的人又來了?”
“來了!”
她牙一扯,手帕邊緣繡的線被她啃斷,扯出兩根線頭,她“呸”地吐出來,又問:“是上回那兩個嗎?”
夥計似乎想賠笑,嘴巴咧開肉卻沒把嘴角拉上去,表情嚇人地回話:“不是,領路的蝙蝠倒還是上回那隻。”
“哦”少女悻悻的,見不得夥計那表情,轉身就要回房裏去,門口進來人,她以為是客人登門,探頭去看,卻見是樓裏的姑娘,被丫鬟扶著,哭哭啼啼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