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石說,他們說,是革命的需要。
好一陣子,聽不到阿布說話。
占石說,明天,我就去師部集合。
占石說,不能幫你磨鐮刀了。別忘了,晚上抽個空,把鐮刀磨一磨。我把磨刀石給你拿來了。我給你放在門口了,等我走了,你別忘了拿進去。
還是聽不到阿布的說話聲,占石隻好轉過身離開。
剛走了幾步,聽到背後傳來阿布的說話聲。占石停下來回過頭,看到阿布打開了門,站在門口看著他。
阿布說話了,阿布說,我去給隊長和場長說,讓他們換個人去。你的腿不是受過傷嗎。雪山上那麼冷,你怎麼受得了。
占石說,別去求他們。我什麼都不怕,吃苦受累,哪怕是死,我都不怕。我隻怕……
阿布說,你怕什麼……
占石說,我怕等我回來了,你已經嫁給別人了。
阿布不說話了。
占石說,我知道我不該這麼說。可我還是想求你。求你答應我。
阿布說,答應你什麼?
占石說,我回來以前,別嫁人。
占石的樣子,看上去,有點可憐。
阿布說,好吧,我答應你。
第二天早上,下地幹活,一群人裏,沒有了占石。沒有人問占石幹啥去了。
6、
支齊扛著打草的大鐮刀,和他的突擊隊員走向大草灘。已經有三分之一的防火隔離帶被打出來了。打下的草一垛垛堆起來,像小山一樣。
但是這一天,支齊和他的隊員們卻沒有能砍下一棵草來。不是他們的鐮刀不夠鋒快,也不是他們的力氣不夠大。而是有一個老人站在了那些野草的前麵。用身體保護著它們,讓磨得錚亮的鐮刀舉起來後,無法落下去。
這個老人和支齊很熟悉。支齊和盤砣一起走進過他的氈房,吃過他端上來的肉,喝過那滾燙的奶茶,還聽到過他的琴聲和他的歌聲。
老人騎著馬背對著剛升起的太陽,從山坡上走過來,他的懷裏仍然抱著他的木琴。木琴叫冬不拉。支齊看到了他走過來,以為老人是想來唱一支歌給他們聽。就像打仗時,好多老百姓會來慰問前線的士兵一樣,老人要用琴聲來慰問他們。
等老人走到了跟前,看到出現在老人那慈祥臉上的表情,並不是像此時的陽光那麼和藹。支齊知道他的猜想可能是錯了,知道老人一定還有別的事情。
果然老人問支齊為什麼要在這個地方打下這麼多草。如果想喂馬喂牛喂羊,用不著把草割下來,把馬和牛羊趕到大草灘讓他們吃就行了。
支齊說出了在這裏燒荒的事。
別人告訴老人,這些打草的男人女人,把草打下來,不是為了給牲畜準備冬天的糧食,而是要準備在這裏放一場大火,燒光這裏的野草並把大草灘變成莊稼地。老人大罵別人是胡說八道。說他和這些人一塊喝過酒。他們是天底下少有的好人,他們決不會幹出這樣的事。
別人說了,老人不信。可支齊說了,老人不能不信。
老人下了馬,站到了支齊他們麵前。不讓他再往前走。他用這個方式告訴支齊,不能讓這一片大草灘在大火中消失。
有一個隊員,想著不去理睬這個老人。試著舉起了鐮刀。可老人看到舉起的鐮刀,馬上迎著鐮刀挺起了胸。
老人老了,可能想做一些事,做不到了。可老人老了,卻會對很多事情,都不會再害怕。
老人不害怕舉起的鐮刀。鐮刀隻能朝後退了。
後退不是放棄。我們要幹的事,尤其是我們決定下來的大事,從來不會因為有人不願意而改變。
支齊騎馬去找盤砣。給盤砣把情況說了。
起先,盤砣沒把這個事當個事。
盤砣說,給老人好好說說。
支齊說,說了,老人不聽。說什麼都不聽。
盤砣說,那肯定是說的不好。
盤砣親自去說。
騎上馬,和支齊一塊去見老人。
還沒有走到大草灘,聽到傳來琴聲和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