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寇天師(1 / 2)

兩百多年後,公元513年。

長白山筆架嶺的峰頂較為平坦,南邊一半的地麵,隻有幾塊半露的大石頭,其中一塊石板恰好生在峰頂最南端的尖角處,斜斜地懸空伸了出去,好似一塊跳板,而下麵就是萬丈懸崖,想想都讓人覺得心驚膽戰。靠北邊部分長著不少老鬆樹,蒼老鱗爆的樹皮上刻滿了滄桑。這時,從鬆樹下的一個土堆後麵,悄悄緩緩冒出了兩個小腦袋和兩雙跐溜亂轉的眼睛。

一個稚氣的童聲響起,壓低嗓子道:“小安,就是前麵那塊鷹嘴岩。”

“哦,你說今天會來麼?”另一個童聲說到。

“不知道,咱等等看吧。反正昨天我就是這個時候,恰好在這兒看到的。”

躲藏在這裏的兩個小孩,都是出自徒太部落,兩人年紀一般大,都是六歲。城邑大戶人家的孩子,六歲時可能還正要別人服侍,可山裏的孩子,尤其是徒太部落的族童,這個年紀早就整天滿山轉悠了。雖說沒有能力獨自狩獵,但是采藥材,摘野果等還是做得的。長白山不同別處,山裏有些處老林子,那都是封了百千年的,野獸異物眾多,如果一不小心拐進裏麵,著了道兒,可就是有去無回。

筆架嶺雖說不是老林,而且離村子算是比較近的,但是自從兩百多年前,宇文侯兼在那裏得到了金函玉璽後,便將此處奉為徒太的仙地,一直封山禁林,每年的祭祀也並不登山,隻是遙拜。

兩個娃娃,一個名叫宇文泰,是現今徒太部落的都隆——宇文肱的兒子;另一個被喊作小安的,名叫宇文侯安,乃是兩百多年前的首任都隆——宇文侯兼的後代。當年宇文侯兼為了刻意避免原本鮮卑那套“父傳子、家天下”的皇位世襲繼承製,不但將鮮卑人原先對首領的稱呼“大人”改為“都隆”,而且權力的沿襲采取禪讓推舉製,長老院的長老們負責提名,每個宇文姓氏的人都有資格參選。

雖是敞亮的白天,山頂卻不那麼陽光明媚,空氣中漂浮纏繞著朦朧的煙雲,那塊突出懸崖的鷹嘴岩,仿若雲濤上的一葉扁舟,大概這種景象便叫做虛空吧。

小安道:“怎麼還沒來?宇文泰,你說你每天偷偷跑到這裏來耍,要是被你爸知道了,肯定得吃頓飽打。”

宇文泰嘻嘻一笑,道:“除非你去告密,不然誰會知道啊?況且現在你自己也被我拉上來了,就用不著擔心你去告密啦。”

侯安小聲啐道:“我是那種人麼?”

兩個孩童正自等得有些心焦,這時從峰頂西麵的山路小道兒上,隱約飄來了一個人影。小孩子不禁壓低了腦袋,隻留著一半眼睛在土堆上。宇文泰咽了咽吐沫,拉拉侯安的衣角,極其輕聲諾道:“來了。”

隨著慢慢走上峰頂,那個人影漸漸清晰起來,竟是一個身著青灰色長袍的道士,高髻長須、瘦骨清臒。隻見他走到峰頂正中央停了下來,左手負於身後,緩緩轉頭四顧。見目光往這邊掃來,兩個小孩嚇得連忙低頭,心中暗暗叫苦。

道士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之處,片刻後便繼續向鷹嘴岩走去。兩人悄悄升起腦袋,目不轉晴地細細偷瞧。

天空中傳來幾聲唳叫,突然一片黑影,風一樣壓著土堆上方滑翔了過去,險些擦著小安的頭頂,將兩個小孩驚出一身冷汗。此時那道士正於鷹嘴岩最外端,閉目打坐調息,混不理會外間變端。

黑影盤旋一番,最終在道士身邊落了下來,小安定睛細瞧,壓低嗓子道:“是隻金雕哎,你昨天也見到了嗎?”

宇文泰搖搖頭,輕道:“昨天哪見過這呀,我就無意中見他一老頭,在鷹嘴岩上打坐,那麼陡峭的地方,他竟然敢閉著眼睛坐,後來我一個人覺得害怕,就偷偷溜走了,其他啥也沒見著。早知道還有金雕,我今天也不喊你來了。剛才真險呀,要是被金雕啄瞎眼睛,那可慘了。”

那隻雕兒渾身褐色羽毛泛著紫亮,腦袋和頸部呈金黃色,停在道士身側,如同侍衛般,用一雙銳利的眼睛掃視著四周。

這回是真騎虎難下了,如果就隻有道士那麼一個瘦老頭打坐,溜也就溜了,即使被他發現也沒什麼大不了。可是現在有隻驍悍的金雕在,兩個小孩行思,如果稍一動彈,被大雕把自己當做野兔,猛撲過來,那就全完了。

沒在山裏待過的,不知道鷹隼的厲害。這金雕敏捷可捕山兔,凶悍可獵虎豹。宇文泰的父親宇文肱,曾經馴化一隻金雕為獵鷹,有次出去打獵,那隻金雕一天之內竟然共計捕獲野狼十五隻,端的是驍勇無比。那對鷹爪比之猛虎毫不遜色,如同鋒刃一般,直插獵物頭頸。是以,如果這兩小孩被野外金雕發現,不但小命難保,而且對於這大鳥而言,當真比抓兔子還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