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緣起(2 / 3)

“難道我眼花了?”侯兼喃喃道,正悻悻欲去,突然一束黃光再次從地上射出,侯兼大驚,連忙蹲下循光扒開滿地枯枝,卻露出一塊大青石來,光從石板四周透溢而出。於是趕緊牽過馬,取下鐵矛作撬棍,費了好大一番功夫,終於掀開石板。

隻見青石下麵是個四方形的石坑,坑內有一金函,打開函蓋,內裝四方玉璽,璽與璽之間以玉質鎖鏈相連,竟而不斷。侯兼暗忖:“如此玉璽,豈不是要以極大塊的玉料整體雕琢鏤空,才能形成這種沒有斷處、純由玉質鎖鏈相連,也就說四方玉璽與連串各璽的玉鏈均是由一塊玉料整個一體雕成,當真鬼斧神工!”

再看每方璽上僅刻一字,四個字合起來竟然是——“帝君寶璽”!

侯兼心頭一凜,尋思道:“帝君寶璽?這倒是奇怪得很呐。此處深山老林,又無帝王陵寢,怎地野外空地上憑空冒出‘帝君寶璽’呢?”再環頭四顧,卻哪裏有半個人影?

但既然是天意,哪怕是鐵疙瘩,也不能棄之荒野,何況是如此珍貴之神物呢?

於是便帶著金函,騎馬回趕。及至吃過晚飯,召集長老們到了自己住處,侯兼取出金函玉璽,將下午逐鹿奇遇的情況向眾人言明,道:“各位長老,所謂天意必有天啟,既然老天爺讓我們遇到這寶璽,那麼到底是想給我們什麼樣的啟示呢?”

右首一人須發皆白,道:“都隆下午本是騎馬獵鹿,即逐鹿,而漢文中逐鹿乃是征天下之意,逐鹿的結果是得到這金函寶璽,也即表示都隆征天下得帝位,此乃大吉之象啊!”

侯兼擺擺手,道:“長老所言差已,我們避居長白山本就是因為厭惡戰亂,又豈會如你所猜測再去征什麼天下,絕不可能。”

旁邊穿長袍者道:“天啟豈是那麼容易度得的?”

來長白山的第一晚,向侯兼提議重新統一姓氏的那位老者辛氏,撐著拐棍,站了起來道:“都隆,逐鹿得寶之事乃天意,‘天’在我族中稱為‘宇’,而四方玉璽合起來是‘帝君寶璽’,即君王之象,而族裏又稱‘君’為‘文’,兩者合起來就是‘宇文’,天啟誠然不易猜度,可這‘宇文’二字端的是天賜姓氏,都隆不如就將徒太族內各姓,統一成‘宇文’吧?”

另一人嚷道:“這不太好吧?各姓統一成宇文,那不全亂套了?連以後血統都容易搞混了。”

辛長老道:“此易事耳,原來姓名不需改動,隻要在前加上宇文二字即可,其餘如舊。族內原不同姓氏之間通婚的同時,鼓勵與外族通婚,如此長來久往,則宇文部成矣!”

侯兼似乎大為讚同,道:“辛長老言之有理,但凡部落或國家,首先需有國名,比如魏,而我們則叫徒太;其次則需國姓,比如曹,而我們現在叫宇文。為什麼非要這兒的所有人都姓宇文?因為隻有這樣,我們才真正是由原本不同的氏族,凝成了同一股繩,隨著族內不同姓氏之間通婚的持續進行,我們的血液將互相交融,宇文的血將最終形成,同時開展與外族的通婚,這樣,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部落!從此刻起,我的名字叫宇文侯兼!

兩百多年後,公元513年。

長白山筆架嶺的峰頂較為平坦,南邊一半的地麵,隻有幾塊半露的大石頭,其中一塊石板恰好生在峰頂最南端的尖角處,斜斜地懸空伸了出去,好似一塊跳板,而下麵就是萬丈懸崖,想想都讓人覺得心驚膽戰。靠北邊部分長著不少老鬆樹,蒼老鱗爆的樹皮上刻滿了滄桑。這時,從鬆樹下的一個土堆後麵,悄悄緩緩冒出了兩個小腦袋和兩雙跐溜亂轉的眼睛。

一個稚氣的童聲響起,壓低嗓子道:“小安,就是前麵那塊鷹嘴岩。”

“哦,你說今天會來麼?”另一個童聲說到。

“不知道,咱等等看吧。反正昨天我就是這個時候,恰好在這兒看到的。”

躲藏在這裏的兩個小孩,都是出自徒太部落,兩人年紀一般大,都是六歲。城邑大戶人家的孩子,六歲時可能還正要別人服侍,可山裏的孩子,尤其是徒太部落的族童,這個年紀早就整天滿山轉悠了。雖說沒有能力獨自狩獵,但是采藥材,摘野果等還是做得的。長白山不同別處,山裏有些處老林子,那都是封了百千年的,野獸異物眾多,如果一不小心拐進裏麵,著了道兒,可就是有去無回。

筆架嶺雖說不是老林,而且離村子算是比較近的,但是自從兩百多年前,宇文侯兼在那裏得到了金函玉璽後,便將此處奉為徒太的仙地,一直封山禁林,每年的祭祀也並不登山,隻是遙拜。

兩個娃娃,一個名叫宇文泰,是現今徒太部落的都隆——宇文肱的兒子;另一個被喊作小安的,名叫宇文侯安,乃是兩百多年前的首任都隆——宇文侯兼的後代。當年宇文侯兼為了刻意避免原本鮮卑那套“父傳子、家天下”的皇位世襲繼承製,不但將鮮卑人原先對首領的稱呼“大人”改為“都隆”,而且權力的沿襲采取禪讓推舉製,長老院的長老們負責提名,每個宇文姓氏的人都有資格參選。

雖是敞亮的白天,山頂卻不那麼陽光明媚,空氣中漂浮纏繞著朦朧的煙雲,那塊突出懸崖的鷹嘴岩,仿若雲濤上的一葉扁舟,大概這種景象便叫做虛空吧。

小安道:“怎麼還沒來?宇文泰,你說你每天偷偷跑到這裏來耍,要是被你爸知道了,肯定得吃頓飽打。”

宇文泰嘻嘻一笑,道:“除非你去告密,不然誰會知道啊?況且現在你自己也被我拉上來了,就用不著擔心你去告密啦。”

侯安小聲啐道:“我是那種人麼?”

兩個孩童正自等得有些心焦,這時從峰頂西麵的山路小道兒上,隱約飄來了一個人影。小孩子不禁壓低了腦袋,隻留著一半眼睛在土堆上。宇文泰咽了咽吐沫,拉拉侯安的衣角,極其輕聲諾道:“來了。”

隨著慢慢走上峰頂,那個人影漸漸清晰起來,竟是一個身著青灰色長袍的道士,高髻長須、瘦骨清臒。隻見他走到峰頂正中央停了下來,左手負於身後,緩緩轉頭四顧。見目光往這邊掃來,兩個小孩嚇得連忙低頭,心中暗暗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