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槐安嚇得一下子癱倒在地上,然後嚎啕大哭起來:“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火那麼大……我不知道我爸也在裏麵……”
這時候外麵已經圍了不少人,都在朝谘詢室門裏指指點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多久,劉主任分開人群進來,問道:“哎喲,怎麼啦,怎麼啦這是?”
見劉槐安在地上直哆嗦,又嚎啕個沒玩,劉主任指責青木說:“我讓你看看能不能降住他,可沒讓你嚇唬他呀!這要嚇出個好歹來……唉,早知道就不帶他來了。”
她一把將劉槐安拽起來,罵道:“狗日的挺大個人怎麼還哭上了?行了行了,不哭了,咱回家!”
下午邊的時候,劉主任又回來了。
“哎呀,青木老師,剛才那個挺不好意思。我也沒想到他會那樣,你可別介意啊!”劉主任大概怕青木撂挑子不幹,一個勁地道歉。
青木笑笑說:“他沒事吧?”
劉主任說:“誰?哦,你說槐安呀!沒事!他能有什麼事兒?”
“劉主任,二十多年前那場火災的具體情況你知道嗎?”青木問。
“知道啊,怎麼啦?”
“那你給我說說當時的情況。”
“哎喲,這事兒一說起來我就心慌,你容我想想。”劉主任從飲水機上接了一杯純淨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好像這水能撲滅那火似的,“火是從網吧燒起來的,那一場大火,燒死了好多人呢!那時候你大姐我還年輕,偶爾也去上網,幸虧那天不在,哎唷想起來就害怕!”
“那網吧是劉槐安開的嗎?”
“怎麼可能?”劉主任一臉不屑,“那會兒劉槐安也就二十出頭,小混混一個,我們管他們那種人叫‘爛木頭’,就一個爛木頭,怎麼可能開網吧?”
青木覺得“爛木頭”這個稱呼倒是貼切,所謂朽木不可雕也,比小混混的叫法形象不少。
劉主任又說:“劉槐安家裏條件不好,父母下崗,他爹就在巷口賣燒餅,我們都喊他武大郎。他媽不是本地人,長得挺俊,大夥也戲稱她是潘金蓮兒。倒是他二叔,在外闖蕩了幾年,回來開了個毛紡廠,做得挺大。那個網吧就在毛紡廠邊上,好像也是他二叔和人合夥開的。”
“那劉槐安呢?沒出去打工什麼的?”青木問。
“那個爛木頭整天遊手好閑,沒錢花了就去他二叔的網吧裏白吃白喝白玩,還把人家網吧收銀的小姑娘肚子搞大了,被他二叔狠狠揍了一頓。”劉主任忿忿地說完,又歎了一口氣,“不過你也別說,這人的命呐,都是注定了的。那場大火,把網吧和毛紡廠燒了個精光,偏偏沒把劉槐安給燒死,你說是不是命?”
“他那天不在?”
“在,就在網吧上網呢,可事情就是那麼巧,起火的時候,他出去買宵夜去了。”劉主任說。
青木“哦”了一聲,大致算是明白怎麼回事了,就問劉主任:“他二叔被燒死了?”
“豈止他二叔啊!他爹,他媽,他嬸兒,他姑,他姑父,他幾個堂兄妹,全死了!”劉主任想起這事兒就牙齒打寒顫,臉都青了,“當時他們都在毛紡廠裏上班,晚上也睡在廠裏,那天不知為什麼,武大郎和潘金蓮也去了,唉!都是命啊!”
青木問:“查出火災原因了嗎?”
劉主任說:“消防說是網吧電線起火引起的,反正從那以後,網吧的許可證就很難批下來了。”
青木明白,九十年代的環境,消防檢查不會像現在這麼嚴格。
每一次製度上的改進,都是在出現特大事故以後;每一次觀念上的改變,都是用血淋淋的教訓換來的。我們對生命的尊重,對自然的敬畏,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