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以求回到酒店的套房,把外套扔在衣架上,身體重重地躺進沙發裏。
連續三天的會議讓他疲憊不堪,除了為人類即將麵臨的困難局麵擔憂之外,他還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老了。
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在實驗室裏奮戰三五天不休息的日子,梅以求唏噓不已。
現在不行了,隻不過三天,中間不僅在Bella中心的休息室內小憩了幾個小時,還享受了專業理療師的按摩,這是會議組委會為科學家們特地安排的。
除了開始就被留在Bella中心三樓第二會議室的六十多位科學家,會議中途還加進了幾位來自不同國家的重量級人物,有政府要員、情報長官和高級軍官。這讓原本就非常嚴肅的會議更顯得緊張,同時也使得這次會議超出了這些科學家的掌控。
梅以求討厭政客和軍人參與進來。但他明白,這是無法避免的。
萊斯特說:人類正在遭受侵略。
雖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萊斯特先生說的是事實,當然也無法證偽,但哪怕隻是懷疑,也超出了純科學探討的範圍。
這是一場戰爭。
但問題是,他們找不到敵人,也無法組織有效的抵抗。如果萊斯特說的是真的,至少目前看來,除了在全人類普及萊斯特簽名之外,根本沒有更好的方法。
可是,萊斯特簽名?
科學界尚且無法普及,何況普通人!
梅以求敢肯定,如果在他帶過的博士和碩士學生裏做實驗,能掌握的人不會超過十個。
萊斯特密碼不僅要學習相關的專業知識,更要為此而進行長期的艱苦卓絕的精神上的訓練來開發意識潛能。這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
甚至,他們無法在這三天的會議當中,完成一次萊斯特簽名的自測。因為你不了解這個人的思維邏輯特點的話,是無法找到他在思維矩陣當中的意識定位的。
要對意識進行定位,你必須對簽名者此生的行為進行有效的分析,包括他的思想、他的著作、他的行為習慣、他的愛好和藝術水平等等。研究得越多,獲得的意識定位越準確。
這六十多位科學家之間並不人人熟悉。
目前,隻能根據萊斯特的遺言,通過達爾多瓦、弗蘭克等人對熟悉的對象近期行為和學術成就的判斷,選出他們這些肯定未遭受侵略的安全的人。
但即使這樣,他們也不能保證絕對的“安全”。
至於後來的那幾個或沉悶、或趾高氣揚的非學者代表,梅以求不知道該怎麼信任他們。
他們對萊斯特簽名不屑一顧,甚至有一個家夥在會上公開叫囂,說什麼意識入侵造謠,是科學家們在找自我存在感,企圖用這種方式引起世界的注意,讓政府和資本家們給他們的實驗室追加資金。
好在會議的最後,在弗蘭克和弗雷德裏克的斡旋之下,大家都同意了對此事保密,原則上,除了在座的各位以及各國的領導人之外,不會告訴其他人。
梅以求對這個保密條約沒有任何信心,誰知道他們回去後會告訴誰?那些政客和資本家會不會借此來煽風點火?要知道他們除了選票和金錢,什麼都不在乎。
何況,誰敢保證總統的大腦裏住著的還是原來那個總統?
梅以求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無助。在某種程度上,他甚至希望那幾個叫囂的非學者是對的,而萊斯特隻是晚年出現了精神分裂。
但他知道這種可能性非常小。
他了解萊斯特,了解思維矩陣密碼和萊斯特簽名,如果萊斯特精神分裂了,達爾多瓦在尋找意識坐標後翻譯出來的一定是一段讓人無法理解的囈語。
梅以求靠在沙發上,沉重的眼皮在打架。
三天沒有好好休息了,他很想睡一覺。但那個幽靈一般的入侵意識的存在讓他不敢入睡。他怕一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或者醒來後已經不再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