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柳營巷和桑樹營(1 / 2)

天空灰蒙蒙的,還飄起了小雪,在地麵上化開,鋪成一層薄薄的濕。風不大,但很冷,吹在人身上像小刀子在割一樣。

此刻的柳營巷裏行人稀少,青木走出沒多久,就一眼就看見前麵的畢生花,站在巷子口那棵老柳樹下,正把圍在樹幹上的葦席拆下來,胳肢窩裏夾著一條幹淨的毛毯。

青木打開黑傘,走上去,在畢生花的頭頂撐開。

畢生花沒有停,把毛毯小心地裹在樹幹上,說:“搭把手。”

青木伸手幫她把攤子扶住。畢生花騰出手去綁繩子,先打了個活結,然後小心地上下扯了扯,盡量不弄破斑駁的樹皮,看看位置合適,把繩結鬆開,重新捆緊,再打成死結。

“下了幾場雨,之前綁著的葦席都爛了。換成毛毯,讓它過個好冬。”她一邊做活,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著。

“一棵樹而已,何必對它這麼好?”青木說。

畢生花繞著柳樹轉了一圈,覺得滿意了,才站定說:“看上去是個木頭,但我相信他是有生命的。有生命,就能感受到寒冷和溫暖,老天爺讓他孤單寒冷,我讓他溫暖。我相信他心裏知道,你說呢?”

青木說:“你為他做了這麼多,他當然是知道的。其實你大可以把你的心裏話說出來,也許他聽得見。”

畢生花笑了笑說:“他是根木頭,就算我說了,他也不會回答我。”

青木也笑了,卻是沒有說話。

雪慢慢大起來,地上和傘頂積了一層白。風輕輕搖動著下垂的無葉的柳枝,劃過傘頂,發出唰唰的聲音,在雪粒子上留下幾條淡淡痕跡。

寒冷充斥著天地間,隻有傘下那小小的一方是溫暖的。兩個人鼻間呼出的熱氣,化成淡淡的白霧,在臉和臉之間迷離散開。

“還記得你剛來的那天嗎?”畢生花說,“你就站在這顆樹下,站了一天一夜。”

“記得,當然記得。”青木說,“我對於自己的記憶,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的。”

“那天的你看起來可真狼狽!所有人都以為你是叫花子,可沒有人願意給你施舍,因為你頭上停著一隻老鴰,大家都覺得不吉利。”畢生花伸手摸了摸從傘外垂下來的柳條,臉上露出了笑意,似乎想起了遙遠的往事,“可是隻有我知道,你不是叫花子,因為你身上很幹淨。就算把整條柳營巷的人都找來,恐怕也找不出比你更幹淨的人。”

“我應該謝謝你收留了我。”

“嗬,這麼久了,終於肯說聲謝謝了麼?!”

“木頭有時候也是會說話的。”

“知道這條街為什麼叫柳營巷嗎?”

“因為這裏種滿了柳樹?”青木不太確定自己的回答對不對。

關於這個問題,柳營巷裏最老的老人也說不清楚,因為據說這裏以前並不叫柳營巷,而是叫桑樹營。

可是老人們又說,這顆柳樹已經很老很老了,老到沒有人知道它究竟多少歲了,什麼時候種在這裏的。隻知道它是種在這裏的第一株柳,而街上其它的柳樹,都是用它身上減下來的枝條插活的。因為柳樹的壽命低,那些新成活的柳樹也有不少已經死掉了,現在政府開始把枯死的柳樹換成了銀杏。

畢生花說:“這裏是我出生的地方。小時候聽我爺爺說,這裏以前叫做桑樹營,周圍都是養蠶種桑的農戶。這裏曾經有一棵活了千年的老桑樹,周圍的桑苗都是用它的枝條插活的。傳說隻要這棵桑樹活著,這裏的桑葉就吃不完,蠶絲就取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