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特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神卻逐漸黯淡下去。他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說:“回不去就不回去了,我也不想回去了。亞丁灣的風浪太大,卡爾斯伯格是印度洋的墓地,阿拉伯海遊蕩著無盡的鬼魂……”
他像念經的聖徒般絮叨著,然後抬起頭,朝遠處看去,“這裏風光秀美,氣候宜人,就在這島上平靜地老去也挺好。”
蘇蕙蘭往前走了幾步,用鞋子踢了踢地上的槍盒和彈殼,笑道:“好像不那麼平靜吧!”
佩特魯沉默不語。
“告訴我,誰要殺你,讓你布置這麼多陷阱,以至於島上的居民都把你當瘋子?”蘇蕙蘭問道。
“和你無關。”佩特魯說。
蘇蕙蘭說:“就算要養老,你也應該去愛丁堡,我知道你出生在那裏。或者去美國,拉斯維加斯、德克薩斯,如果喜歡海的話,也可以去夏威夷,那裏更安全,還可以把你的財富變現,而不是讓它永沉海底,成為下一代偉大航道上海賊們爭相殺奪的‘onepiece’。”
“談何容易?”佩特魯歎道,“你也說了,全世界都在通緝我,我怎麼可能到那喧囂之地去?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人物又怎麼會放過我?”
蘇蕙蘭說:“要說服阿三和沙特皇室放棄對你的追捕的確很難,但要給你換個身份去美國或者加拿大安度晚年我還是能做到的。”
“這就是你說的可以給我的自由?”佩特魯冷笑道,“如果我真要做,以我在海上積累的財富,再加上我救過的那些人多少會給我點麵子幫幫我這個可憐人,我想你說的這個自由,我自己也能做到。”
“沒錯,隻要肯花錢,你的確也能做到。但我所說的自由,不僅包括你,還有——”蘇蕙蘭撫摸著酣然背脊上柔軟的毛,“你那被關在埃及監獄裏的妻子——拉維耶!”
聽到拉維耶的名字,佩特魯渾身一震。那是他沒有名分的妻子,在他還在當傭兵的時候就認識了。
那時候的拉維耶被賣到意大利的一家高級俱樂部裏給賓客服務,說白了就是妓院的妓女。佩特魯一眼就看中了她,在初夜的競爭當中,他破壞規矩打傷了一個沙特富豪和他的保鏢,並得罪了另一個傭兵界的大佬。
為了平息紛爭,他拿出了當時所有的積蓄作為賠償,帶著拉維耶離開了俱樂部。他們在羅馬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那是佩特魯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但那些人並不打算放過他,不斷地派人來騷擾和襲擊。他們不得不遷居,從羅馬到巴黎,從利物浦到慕尼黑……
逃亡的那幾年窮困而且辛苦,但拉維耶卻毫無怨言。她心甘情願地跟著佩特魯,就像一個盡職盡責的妻子。他們之間沒有名分,但在那段艱苦的歲月裏建立起來的堅貞不渝的愛,超越了世上一切羅曼蒂克史。
他們把這段逃亡史看成是幸福的旅行。他們去了很多國家,很多城市,除了因為貧窮而沒能走得太遠之外,他們幾乎把歐洲能去的地方都去遍了。
直到後來他們去了開羅。
佩特魯忘記了一點——埃及屬於阿拉伯國家,而那個沙特富豪在阿拉伯世界擁有強大的影響力。
他們說動了埃及政府,以涉嫌恐怖分子的名義,把佩特魯抓了起來。
他在開羅的監獄裏呆了三個月。起初的時候,拉維耶還來看過她,但後來就不來了。他知道拉維耶出事了,於是在一個狂風暴雨的夜晚,他殺了三個獄警越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