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2)

睡了一夜,黃四越發困了。原想再迷一會兒,在外屋做飯的女人進來說又停電了。黃四猛想起什麼,匆匆穿上衣服,扒了幾口冷飯,就往藍狐廠來。藍狐廠是黃四的命根子,黃四明白自己以後的路走得順不順,藍狐廠是最重要的砝碼。因此,黃四一直兼著廠長。門大敞著,黃四進去時,一條狗哧溜一下竄出來,嚇了黃四一跳。黃四便很惱火,幾步穿進工作室。大柱和兩個女職工正用撲克算卦,三個人吵得一個比一個凶。黃四搞突然襲擊,他們沒防住,都一吐舌頭。大柱反應快些,忙問黃四幾時回來的。黃四指著大柱的鼻子罵,我說過多少次了,你他媽咋沒改!大柱是黃四的侄子,人挺機靈,就是貪玩。黃四原想讓他在廠裏鍛煉鍛煉,然後走進北灘的權力機構。此話,黃四不敢跟他點破,大柱也就不當回事,我行我素,做不出一點兒長臉的事。那兩個女職工是北灘僅有的高中生畢業生,還沒結婚,黃四一罵大柱,兩人都紅了臉。黃四輕輕瞟了一眼,便往狐棚來。到狐棚一瞧,立刻傻眼了。藍狐與黃四走時的模樣大不一樣,個個毛色灰暗肮髒,一副焉唧唧的樣子。其中一隻,像是沒睡醒,走路都搖搖晃晃的。黃四劈頭問,這是怎麼回事?大柱說我也不清楚。黃四急了,罵你你你放屁。大柱小聲說,一連停了七八天電,黑夜沒法喂食。黃四問,怎麼會停七八天?大柱說是電工劉祥雲給掐了。黃四說,這麼點兒事,你都說不攏?大柱苦著臉說,我求了半天,他說是電力局讓停的,他也沒辦法。黃四說,就算這樣,那也不至於成了這股攤場,這哪是藍狐,跟剌蝟差不多了。大柱說,沒錢買肉,藍狐隻好改吃粗糧。黃四立刻瞪圓了眼,你……你……說啥?大柱重複了一遍。黃四就罵他是笨蛋,大柱嘀咕,我身上沒錢,總不能割我身上的肉吧。黃四罵,你他媽是豬腦子啊?我晚回來幾天,你是不是要餓死它們?告訴你,他們哪個都比你值錢,你幹脆滾回家算了,你就是扶不起的阿鬥!停了停,又氣哼哼地問,賀會計還沒回來?大柱說沒。黃四忽然有些站不穩,臉隨之變成了鐵青色。黃四走之前,跟兩個東北販子敲定了十萬元的藍狐,因販子沒帶那麼多錢,黃四就讓賀會計押著藍狐跟姓易的販子去,掐指算來,已夠十七、八日。難道賀會計被人騙了?黃四愛朝事情的壞處想,雖然竭力安慰自己,但多年的思維習慣讓他無法說服自己。黃四的神色沒瞞過大柱,大柱忙問,是不是賀會計攜款外逃?黃四吼,胡說!聲音大得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大柱縮了一下膀子,不吱聲了。黃四說你去跟你嬸拿幾個錢,我去找劉祥雲,這藍狐是咱親奶奶,一定要伺候好。大柱心說你叫親奶奶吧,我才不呢!

黃四直奔劉祥雲家。半路上碰見學校的方校長,黃四衝他點點頭就想過去,方校長大聲說,黃村長,你可回來了。黃四想起王生也說過這麼一句話,結果讓自己心跳了半天,此時就有些心慌。方校長不是那種虛張聲勢的人。黃四幾乎是下意識地問,出了什麼事?方校長說,上麵來了通知,讓六月底以前配備齊所有器材。黃四問,什麼器材?方校長說,圖書架,藍球架……,黃四打斷他,去年剛蓋了房,哪裏有錢?方校長說,房都蓋了,還在乎這幾個?黃四讓他找老古,這種事就得找支書。方校長討好地說,學校是你一手抓的,讓他插一手,不是奪了你的功勞?黃四無心聽他嘮叨,就說,你就看著辦吧。方校長怔了一下,忙衝黃四的背影說,我代北灘的娃們謝你了。他沒想到這事這麼容易地解決了。頂風,黃四沒聽清方校長說了句什麼。

劉祥雲女人老遠就迎出來,異常熱情地叫了聲黃村長。黃四心裏一沉,馬上斷定劉祥雲不在屋。這小子定是知道他要來,先躲了。不然,劉祥雲女人不會如此。戲演得過火,就假了。一問,果然不在。黃四想,若直接問她劉祥雲去哪兒了,她一定說不知道,便很惋惜地說,真是不巧。劉祥雲女人忙問有什麼事。黃四慢吞吞地說,我倒沒什麼事,聽說縣裏要給一批農村電工定合同,祥雲知道不?劉祥雲女人一下急了,真有這事?黃四說,我聽人說的,你最好讓他去核實一下,訂了合同,沒準就能調到鄉電管站,這種機會可是幾百年不遇一回的。看也沒看那女人就離開了。心中冷笑,我黃四是幹啥的,連一個娘們也玩不轉?轉過街角站了站,等劉祥雲女人過去後,黃四又折回來,站在劉祥雲家門口。一支煙的功夫,劉祥雲兩口子就氣喘籲籲地回來了。黃四先發製人,好你個鬼祥雲,竟敢躲我。劉祥雲呆了一下,陪笑道,我也是沒辦法呀,這是電管站讓掐的,藍狐廠一年多沒交電費了。黃四說,少扯蛋,你先接線,我去找電管站。劉祥雲苦著臉說,我哪敢啊,他們不放話……黃四冷笑道,沒出北灘,你劉祥雲還算不上什麼人物。劉祥雲見黃四要翻臉,便發誓說,若是我劉祥雲挑剌兒,不得好死,黃村長,得罪了電管站,不但要停藍狐廠的,全北灘的都得停。黃四頓了頓,回家拿了幾個錢,往鄉政府來。黃四左思右想,覺得沒有得罪過電管站,況且有李鄉長的麵子,不至於說翻臉就翻臉嗬。莫非閆書記……黃四有些不安。黃四處世的經驗告訴他,某些事情的變故往往是從細微末節透出來的,就看你嗅出嗅不出。所謂風吹草動,用在什麼地方都合適。若是這樣,黃四知道自己這趟肯定要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