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柔看不見阿牛,同樣阿牛的目光裏也沒有她。兩個人如同背對著同一塊鏡子,一個在這邊,一個在那邊,誰也看不見誰,但那可怕的場景卻同時出現在眼底,也同時成為鏡中的畫麵。
這樣形容總是有點模糊不清,總而言之兩人從始至終都未分開,隻是如同隱形了一般。
說素素是一隻惡鬼,實在有點言過其實。她之所以嚇唬指柔和阿牛,完全是因為心底存留的那份善良。素素並沒有惡意傷害他們,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她隻是想利用這種方式將他們嚇走,因為古胤小鎮不是可以就留的地方。
素素揮手告別已經是最好的說明了!
阿牛並不想了解素素有多麼善良,他隻想安安全全地把指柔帶回黑風寨,這才是他來這裏的唯一目的。再說他現在的腿仍像是麵條,哪怕在再有丁點的恐懼,都會變成墜空壓來的巨石。
所以阿牛隻想離開,馬上就離開!
可是要往哪裏去呢?這裏的殘垣斷壁早與先前不同,阿牛也找不到來時的街道和紅燈籠,自然也就迷路了來時的方向。不過就算盲目尋找出路,哪怕到最後找不到黎明的曙光,也比留在原地繼續承受恐懼要強得多。
也許是上天眷顧,他們很幸運地回到起初的小橋,可是那條河水已經幹結,那座小橋也已坍塌,漫天飄飛的不再是柳絮,而是影影綽綽的冥幣。
或許一切都隻是錯覺,當本來麵目還原時,所有的驚懼都會像是場噩夢,留下的隻是汗水和釋然的自嘲。阿牛是這樣思考的,但是往往事與願違。當他輕易地認為噩耗結束時,新的噩夢卻掙破了黑夜的牢籠,無聲無息地朝他襲來。
河水幹結之後形成無法測計的深淵,阿牛和指柔不得不另尋出路。
沿著河岸不斷地向前延伸,也許是朝著東邊,或許是向著西麵,不論誰也不知道它到底通往哪裏,等待他們的很有可能是一個更加詭異的地方。夜空少了北極星的璀璨,如同少了一位出色的向導,因為他們能憑借的,隻有薄弱的意誌和盲目的步伐。
上天似乎賦予了他們可怕的能力,那一深一淺的步子在驅趕著光明,使得本來黝黑的寂色變得更加深沉。周遭少了星光的照耀,也就沒了丁點的光亮。阿牛費力地摸索著,他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仿佛置身於緊閉的空間中,所有的門都已向他們關閉。
不知是什麼時候,天空陡然間出現一枚碩大的,閃著詭異光芒的月亮。它占據了三分之一的天空,灑下幽幽的光色,卻未能照亮腳下的道路。幾隻烏鴉撲扇著翅膀,像是懸停在月亮之上,又似乎是朝著不明的方向飛行。
隨著不斷的步伐,那條河早已不知去向,踩在腳下的也不在是河岸,而是一條奇靜的小路。那輪詭月懸掛在小路的盡頭,烏鴉仍舊停在那裏,仿佛在與阿牛對峙著。不久之後的視野裏,出現一棟黑得壓抑的木屋,起初若隱若現,之後逐漸明朗起來。
指柔忽地靜止不前,不斷地望著木屋上方的詭月和烏鴉,也不斷地回憶著什麼。這是個熟悉的地方,曾存在她的記憶中。當指柔深深地埋下頭時,身上鮮紅的嫁衣及時喚醒了她的記憶,讓她記起那頂迎親的花轎,還有那個滿口惡臭,一臉橫肉的男人。
“不要過去!”五根指頭狠狠地摳住阿牛的手腕,講述著她滿心的驚恐和憂慮。
指柔的眼底布滿了恐懼,落入阿牛的眼目變成心驚肉跳,仿佛所有的噩夢都傾巢而歸,周圍隨時都可能發生令人崩潰的事情。
阿牛忽地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
指柔的身體如同凋謝的花瓣,又仿佛被火焰吞噬的木炭,轉眼之間隻剩下了三分之二,而且仍舊不停地減少著。可指柔並沒有發現有何不妥,她目瞪口呆地望著阿牛,同時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