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開始細論古今得失,從三皇五帝到名師宿儒,異人勇士到孝子奇女,分析了孝感動天,哭竹生筍,又暢歎聞雷泣墓,臥冰求鯉。甚至,還給張愛玲的繼母翻了案:“孫用番不象張愛玲,可以用筆為自己訴說。可以想象,像孫用番那樣的大家閨秀,假若張愛玲本身是個善解人意,對長輩尊重有加的人,她又怎麼可能會對這樣一個女兒扇出去耳光呢?我們隻能聽到張愛玲聲淚俱下的哭訴,而孫用番的一腔辛酸、苦衷,到底又有誰能知曉呢?”誰知,卻被黛羅迎頭打斷:“人的愛是用真心換來的,不是靠毒酒喂出來的。尤其是那個王祥,種種奇行,不過是用來蒙蔽人的驚天表演罷了!”又說,“所謂的‘大家閨秀’,不過就是一個和‘占盡了各種陋習的荒淫無度荒唐可笑’的遺少,誌同道合的蠢人罷了。如果她的本性是仁愛、喜樂、平和、慈悲、良善的,有什麼道理會讓那樣一個敏感靈透的女孩子,在那麼長的時間裏都一直和她貼不起心來呢?明明自己德行有限,還妄想要越俎代庖、蹇人上天,隻能自取其辱!”
吳天麗聽了,轟的一聲,是身體內的血潮澎湃。蓋司卻聽得眼冒金光,越發將這姑娘喜歡起來,自顧暗暗敁敠:“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同時又如此能言善辯詞鋒犀利,要是能把她娶回去,就是放在家裏和她拌嘴,那也是別有一番情趣的啊!”
南宮元宸為避免尷尬,連忙插科打諢,轉移話題,和東方櫻西談起了文學。
蓋司一聽,立刻又大笑大說起來:“櫻西老弟,你這個大才子可不能一味避重就輕,光寫一些風花雪月的事情啊!前兩天,我看了孔慶東的一篇文章,那可真是如椽巨筆,敢寫敢說,痛快淋漓啊!他說,‘每當世道混濁,特別是混賬男人越來越多的時候,在文字層麵,女性就擔當了越來越重的道德任務。男人搞亂了國家甚至丟了國家,卻要女人守節,甚至編造出《十二寡婦征西》之類的巾幗英雄神話。正如魯迅調侃的——雄兵解甲,而密斯托槍。
遠的不說,今年巴東的鄧玉嬌案件,作孽的是幾個男人,而歡呼興奮的,是幾千萬個男人。似乎不談這個就沒有正義之心。一時間神州大地談玉嬌,人人口銜修腳刀。折射出的集體無意識卻是,都希望依靠柔弱女子來抗暴,來反腐,最好連東海南海朝核股市三毒問題一股腦解決了,男人們隻要都等著寫出一篇又一篇《烈女傳》來就行了!’看看,這文章寫得!”
這時,一個服務生反應略慢了半拍,竟被談興正高的蓋司劈頭教訓起來。又命人喊來了他們的大堂經理。
那大堂經理一見了他,立刻端出二百分的謙恭和小心來,唯唯聆聽著他的發號施令。
蓋司擰著眉毛說:“看看你這堂堂的五星級酒店招的人!見過醜的,沒見過這麼醜的,長得就像車禍現場!又這麼沒記性,老把我叫成‘蓋局’,你告訴他,這個字平常是念‘蓋’,可是碰到姓氏,就該念‘葛’!整個一個文盲,沒文化!明天趕快把他辭了,省得影響飯店形象!”
那大堂經理再三賠著小心,最後,竟也忍不住替他批評起那服務生來:“誰說不是呢,我們這裏的人都叫他‘衰神二代’,可他還自以為是東方不敗呢。”
短暫的笑聲過後,掩不住的依舊是各人心中的那段冤孽。
這一餐飯讓吳天麗吃得極不痛快,簡直就是吞吃刺球鐵丸一般。整個用餐期間,隻要她開心的時候,黛羅不是站起身來借故去洗手間,就是眼睛盯著別處,要不就是附耳去和南宮元宸說話,再不就是勾著東方櫻西向她傳情,順便連那蓋司的魂兒也一並收了過去……總之,是惡狠狠地將她晾在了一邊。其實,如果她真的打從內心裏厭恨她,不願意見到她,從一開始,就大可不必與眾人一起到這裏來的。可她偏沒有當場走掉,偏要到這裏另作一番張致出來,故意使她痛苦難堪。
飯罷,那黛羅又是在幾個男人殷勤備至的簇擁之下,在一片驚羨的目光之中,離開酒店。而走在旁邊的她——堂堂的政府高官,這時簡直就像一塊被人厭棄的破抹布一般。這讓她又驚又怒,不由在內心裏發出了長歎:女人,是萬萬老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