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吳天麗一個人在那裏急痛交煎,好似萬箭穿心一般。
許久之後,她才想起來邁著沉重的步伐返身走回家裏去了。不期,正好又和迎麵匆匆而來的南宮遠撞在了一處。此時,她正在怒中,一見到南宮遠,越發三昧真火七竅齊噴,指著他的鼻頭,從他的祖先開始罵起,大罵他的祖宗是狐妖野狗交媾成精,並無人倫風化的結果!之後,一路大刀闊斧,橫衝直撞,針針見血,直奔要害地罵過來,一直罵到他和王端因,說他們是一對狼狽為奸,貽害人間,具備世間所有敗類的特性的狗男女!大罵南宮家族是一群自私自利、冷酷無情、心黑如漆的畜生!即使把冥界的業鏡拿來高高懸掛,也難以照透他們那偏頗不正,狠如毒蠍的心腸!他們騙她含辛茹苦白白替他們養大了兒子,可是南宮元宸現在卻對她是一片虛情假意!又大罵黛羅豺狼野心,潛包禍謀,是聖母峰雪人的棄嬰,化糞池堵塞的凶手!
她心底那股子蘊藏豐富的力量一旦翻滾上來,簡直就是泱泱不盡,層出不窮。南宮遠被她罵得體無完膚,勃然變色,一時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才好。她在那裏依舊罵得收不住嘴,一字一口血的大罵黛羅就是王端因不散的陰魂,是專門來禍害她,要她命的惡鬼妖魅!
南宮遠被她罵得實在立腳不住,陰冷著一張富貴逼人的臉膛,拿起衣服,又要離去。
吳天麗一見他又要故伎重演,心中怒火難禁,猛撲上去,伸出兩隻手來又要撥他的頭,哪知南宮遠這次早有準備,一個急閃身,讓她撲了個空。這下,吳天麗當下便陷入了全瘋狀態,瞪著眼睛怪叫一聲,滿屋子將他追逐起來,又蹦又跳地和他拚起命來了。她幾乎瘋了一樣,見自己幾次捉他不住,就把家裏一通亂砸起來。正不可開交,門鈴急促地響了起來,二人這才紛紛一怔,住了手。
南宮遠連忙整衣端肅,從貓眼裏一看,原來是家裏的保姆帶著淩波從超市裏買東西回來了。
保姆一進家門,吃驚非小。她惶惑地看了看南宮遠,又望了望吳天麗,心裏便猜到了八九分。
淩波畢竟是小孩子心性,並沒有看出其中的機關。她這時的兩隻小手裏拿滿了好吃的東西,一路眉花眼笑地叫著“姥姥”,興奮無比地向著吳天麗的懷裏猛撲了過去。也不知吳天麗是因為剛才的一場惡吵惡鬧,耗盡了全部的力氣,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這時竟被淩波撞了一個趔趄,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
這更使她氣上加氣了,她一手點在淩波的頭上,嘴裏絮絮聒聒將她埋怨起來。淩波隻顧撲閃著一雙細眼高興了,根本沒有聽見她說什麼。這時,她一眼看見外婆的嘴角爆起了一處皮,大概覺得很是有礙觀瞻,就翹起小手來,一把扯了下去。
她畢竟是小孩子,手上沒輕沒重的,這一把扯下去,吳天麗的嘴角立刻就被撕裂了,跟著,那地方就滲出血來。吳天麗隻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怪叫一聲,盛怒之下,一把將淩波狠狠地扔進了沙發角裏。隻聽“咚”地一聲,淩波那鼓梆梆的後腦勺就和堅硬的沙發扶手撞在了一處,頓時把她哭得就要背過了氣去。保姆一見,嚇得臉都黃了,連忙奔過去將她抱起來,再三哄勸著。
南宮遠簡直被她這滅絕人性的舉止驚呆了。以前,無論她對自己,對他周圍的人是如何跋扈無理,他總算還能容忍。可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現在居然對一個已經沒有了親娘的小孩子——自己的外孫女,都是這般毒狼一般的冷酷殘忍,他不禁渾身冒出冷汗來,這個女人真是太可怕了,他簡直再也不能容忍了!
這晚,他前思後想,愁悴沸鬱,竟驀然想到了某位唐人的一紙“放妻書”來:
蓋說夫妻之緣,恩深義重,論談共被之因,結誓悠遠。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夫婦,若結緣不合,比是怨家,故來相對。妻則一言數口,夫則反目生嫌,似貓鼠相憎,如狼羊一處。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還本道,願妻娘子相離之後,重梳蟬鬢,美掃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更生歡喜……伏願娘子千秋萬歲!
他輾轉反側,長夜盤算,終於硬起心腸,下決心要與這個鴟梟一樣的女人離婚,從此和她徹底斷絕一切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