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一怔,抬首起來,隻見田媽媽不知什麼時候去了內堂,此刻,正捧著一個金製的手爐走入廳堂。
純金的手爐,爐身彩繪著名士宴飲的場景,鏤空雕花的蓋麵是五蝠賀喜的圖案。
通身皆是精致華貴,方形的寬手柄顯示出——這是一個貴族男子用的暖手爐。
有些眼熟……
驀地電光一閃,明思想起——這是在白玉樓開張那日,司馬陵讓玉蘭送給自己用的!
明思抿緊了唇,怒火漸起!
她竟然讓人去搜她的屋子!
吸了一口氣,明思按捺住情緒垂眸。
待田媽媽捧著手爐到近前,老太君看仔細了,眼裏浮起驚異,雖未看到銘記,可她能認出這手爐應該是禦用之物……
這手爐秋池卻是識得的,皺眉愣了愣,“娘,這是哪裏來的?”
秋老夫人抬了抬眉梢,似笑非笑,“這要問你的媳婦,這東西可是放在她櫃中的。”
明思輕輕一笑,抬眸淡淡,“這是五哥上回來的時候落在我這裏的。”
秋老夫人冷笑,卻是篤定不信,“又是納蘭五少爺?那這手爐上‘雋’字作何解釋?莫非是納蘭五少爺的表字?五少爺好像好未滿十八吧,就算取表字也沒到時候。”
聽得那個“雋”字,老太君已經知道了這個手爐的身份,心下頓時詫異生疑,垂了垂眸,便朝明思看去。
明思淡淡道,“這是太子殿下賞給五哥的,五哥來我這裏時忘在此處。我後來也未曾想起,忘了還給五哥。。”看了田媽媽一眼,眸意冷清帶笑,“這是禦製之物,田媽媽小心拿穩了。”
田媽媽頓時手一顫。
秋老夫人呆了呆,看向秋池,秋池蹙眉,“娘,這確是太子殿下之物。”
老太君這才開口,“這手爐的確是太子之物,上刻銘記乃是太子尊表。我那五小子素來愛好這些精巧之物,應是太子殿下賞了他。他又自來同六丫頭交好——此事,親家母還真是誤會了。”
秋老夫人麵上僵了僵,忽地又一聲冷笑,“好,此事就算我誤會。那我隻問你,池兒未歸前,你在房中燒的那兩封書信是何由來?”
明思心裏一緊,抬眸直直朝田媽媽身後的雲芳看去。
雲芳被明思冷電般的目光看得身子一顫!
“你怕什麼?”秋老夫人冷厲地看著雲芳,寒聲道,“把你看見的說出來給老太君聽聽!”
雲芳咬了咬唇,上前一步,“將軍回來的前幾日,奴婢領了老夫人的話去見夫人。走到門口便聞到煙味,因少夫人不讓
奴婢進房,奴婢就在外頭等著。後來帽兒出來,奴婢瞧見火盆裏是化了的兩封書信。信封上有字,奴婢不識字,可往昔也替夫人封過火漆,故而識得是書信。帽兒見奴婢看那火盆,還瞪了奴婢一眼。奴婢隻不敢多話,後來,少夫人便叫帽兒走了。”
秋老夫人冷笑連連,“自你回府後,門房隻收了親家老爺的一封信,那還是頭一日。兒媳該不會是連親家老爺的家書也要偷偷化了吧?如今你且告訴我,這兩封書信是從何而來?莫非是天上飛鳥送來的?就算是,那究竟是何人書信,累得兒媳要避人耳目,偷偷摸摸的燒了去!”
說完,轉首看著秋池的神情,秋老夫人心中更生一分篤定,輕輕牽起唇角,似笑非笑,“池兒,你可知兒媳的這兩封書信是何人所寫?”
秋池滯了滯,眉心蹙起,雖不喜母親這般語氣卻是無言以對。
愣了愣後,他不由自主地抬眸朝明思看去。
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知曉了明思所有的秘密。連那樣最不可外道的秘密都告訴了自己,可這兩封信……明思卻從未提過。
而此時,從明思的神情中,他看出了,這兩封信的確是存在的。
是誰的信?秋池想不出來,隻望著明思,眸色稍稍遲疑。
秋老夫人餘光一掃,輕聲一笑,朝明思挑眉,“兒媳該不會又說是納蘭五少爺的信吧?”
她敢篤定不是!也敢肯定她不可能推說到納蘭笙身上——哥哥的信,也斷沒有悄悄銷毀的道理。
見明思不語,她輕輕冷笑勾起唇角——原來,這女人果真有貓膩!
她頭一次看到,就覺得這女人一雙眼生得不對勁兒,心裏還奇怪,就這般容色怎還能勾得兒子失了魂?
早前在秋棠院的偏廳,她才醒悟過來,這女人生的是一雙妖孽之眼!
這雙眼,不安份!
廳中一片靜謐,似乎針落可聞。
門外分明是陽光和暖,明媚生輝,在這種寂靜中,偌大的廳內卻莫名生出些冷意。
此刻,隨著秋池的愕然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彙集到明思的身上,得意、譏嘲、猜疑、審視、探詢……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