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憨憨的父愛(3)(1 / 3)

好景不長。我初中畢業時,適逢國家經濟困難時期,家裏更加窮困了。我理應輟學做工,然而心中又十分熱愛讀書,心神不寧,反側難眠,終於含淚開了口:找工做。雙親大吃一驚!不過他們深知自己的孩子,還是規勸我繼續念書。我理解雙親,更明白家情,堅持輟學做工。父親再三勸說無效,隻好無奈地歎息。母親不得已讓親戚幫忙找工作。起初說好讓我到某機械廠學打鐵,當鍛工。我那時雖隻有十六歲,但已經一米七幾,身體結實,體力很好,便滿口答應下來。那時候,老師、同學們以及知道我學習成績的親戚朋友都為我可惜,紛紛勸說我繼續升學。我決心既定,也就放棄了中考。可是命運捉弄了我,兩頭空了,不知什麼原因,打鐵的鍛工也做不成了。

我心灰意冷,雙親更加後悔。夜裏,常常傳來母親那深沉的歎息聲。好幾次,我忍不住起身安慰母親。可是,母親卻搖著頭,連聲自責,她太傷心了。父親特地請了一天假,在家安慰我,說不上幾句,他自己就沉默了,接著是一聲長長的歎息,或許他又想起了那農民送信的悲劇。雙親了解我的學習成績,班裏一些同學曾經七嘴八舌告訴過雙親:阿宗是班長,全校數學競賽曾獲第一名,英語競賽獲第二名,還在全校介紹學習英語的體會;作文曾獲93分,破了學校的高分記錄,文章曾登在地級報刊上;每學期各科平均分數總是數一數二……雙親越想越難過。

無可奈何。那一年,失學的我隻好自己找活兒幹了,先是拉煤,後是趕海。

仲夏。烈日炎炎,沒有一絲風,滾滾升騰的熱氣籠罩著整座城市。在曬得幾乎冒煙流油的柏油路上,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身著背心和短褲,戴著竹笠赤著足,拉著滿載煤粉的人力板車,艱難地向前邁進。那少年便是輟學謀生的我。

足有千斤重的一車煤,對我這個剛剛離開校門的幼稚勞動力來說,已是難以承受的重負,碰到上坡過橋,更加舉步維艱。全力以赴,腰弓成一隻貓似的,汗珠不停地撒落在膝頭與腳板上。但一想到貧窮的家庭和勞苦的雙親,我就緊咬牙關,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好不容易上了橋頂,鬆了口氣;緊接著,便是過橋下坡,既要掌握重心,又要克服慣性,不但輕鬆不得,而且一旦控製不住,便會發生危險。忘不了初執車軒過火車橋的那一回:我拉著滿滿一車煤,一步一喘地拉上了橋頂,一見落坡人車稀少,既想痛快,又想省力,於是放膽滑坡,誰料一輛汽車猛然從二馬路口衝出來,一個急轉彎正要上橋,車頭直衝著正加速滑坡的我!我刹不住強大的慣性力和下坡的加速運動,幸而拉煤友進初兄大喊一聲,刹住自己的煤車,衝過來死死地拉住我的車尾,用力一按,車打了“飛機”,終於在汽車車前兩米多的橋麵上被刹住了!天哪,我這條命啊……

拉煤的苦與累,尤其是危險性,常令雙親不安,盡管我從來不在雙親麵前表露過,但並沒有瞞過他們關切的眼睛。我的赤足常常起泡,有時候還被煤石砸得鮮血淋漓。母親噙著淚花,買了雙膠鞋硬逼我穿上。那時候,我身高已過一點七米,身體結實,血氣方剛,但體力仍嫩,又經常吃不飽,連地瓜、粗菜都不夠吃,盡管父親時常悄悄向我的衣袋裏塞些零花錢,但我總舍不得花,而是積攢起來去購買我心儀已久的好書。拉煤有時餓得眼冒金星,才肯花五分錢買一碗草粿充饑。口渴了,就喝舊軍壺裏的鹽水,盡量省錢,家裏大缺錢花了。那隻綠漆幾乎剝光的、用了十幾年的舊軍壺,還是父親專為我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