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舉止更使紀曉嵐堅信了自己的看法,於是,他故意繃緊了自己的臉麵,冷冷地說:“看來你畢竟涉世不深,自欺欺人。你盡管改腔變調,依然不能盡失京腔。從你的五官長相可以看出你生在京城長在京城。再看看你的手,像個深山樵夫的手嗎?你的手分明告訴我,你是京城初出劍道的三流小子。你分明是受人指派圖謀不軌的歹徒。說!誰派你來的?”
推門進來的是本棧的夥計,他把一壺香茶放在桌子上,然後,轉身麵對紀曉嵐施禮道:“道長,住在本棧的一位壯士,讓小人傳話,說請問道長能否卜卦算命?”
紀曉嵐笑問道:“莫非他要我略施小技?”
夥計躬身道:“不錯。那位壯士就在門外等候。他剛才還在門外,不便煩勞道長。我送茶過來,他托我代問道長,小人隻好傳話了。”
紀曉嵐轉望孟劍秋和英傑,見二人已有準備,便對夥計說:“請那位壯士進來問卜,本道士願為效勞。”
夥計連忙開門傳話,那位壯士麵帶歉意訕然走進房間。
夥計關門而去。那壯士站在當屋向紀曉嵐雙手抱拳深施一禮:“有勞道長為在下卜上一卦,以解心病。”
紀曉嵐急忙站起,還禮道:“壯士不必客氣,請坐。”那壯士謙恭地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定定地看著紀曉嵐。
紀曉嵐移坐在桌邊的凳子上,與那壯士保持一定的距離,然後,也定定地看著眼前的陌生人。
那壯士五短身材,頭裹黑巾,身穿短襖,足蹬軟底厚幫布鞋,臉上一副木然表情,儼然像個山中樵夫。惟有一雙眼睛透出靈光之氣。
紀曉嵐略一打量,便斷定此人就是日間騎馬跟蹤而來的那位可疑之人,不免心中疑惑,臉上卻不露聲色:“請問壯士尊姓大名,因何而知貧道定會測字卜卦?”
那壯士說:“人言十道九卦。剛才我在棧院見到道長帶有不少書囊,其中隱見卦書,又聽夥計說道長是個雲遊名山的仙家,我想道長定會神算,所以冒昧煩勞。在下姓曲名川,是個山中樵夫。”
紀曉嵐聽曲川能言善辯,且又不是本地口音,料定他絕不會是個定居深山的樵夫,於是說道:“問卜在於心誠則靈,否則徒勞無益。曲川兩字,繞道而行,終無盡頭,但願你名不符實,心路坦直,福壽通達。請抽簽一測。”
紀曉嵐隨口嘲諷,不著邊際,伸手從皮囊中掏出卦筒往空中一搖,放在桌上,讓曲川任抽一簽。
曲川猶豫了一下,伸出手隨便抽出一簽遞給紀曉嵐。紀曉嵐放眼一看,連連搖頭:“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此簽為下下簽,神示一個‘覓’字,覓者音迷,可謂鬼迷心竅,覓字義尋,莫非壯士為覓跡尋人而來?”
曲川心中一怔,但表麵鎮定,不動聲色地問道:“請問道長,可知在下尋找何人?”
紀曉嵐故作神秘地說:“依貧道神卦所測,壯士必定走失了家中至親。”曲川費解道:“但不知這至親為何人?”
紀曉嵐略皺眉頭,掐指一算:“恕貧道直言,走失的這位至親,是你的爺爺,否則,你不會如此辛勞,尋他而來,你說對不對?如此而言,你算得上一位大大的孝孫了。哈哈……”
曲川並不因為紀曉嵐的巧諷而生氣,相反以順水推舟的口吻說:“道長真乃神算家。不瞞道長,在下的確家門不幸,昨夜家爺被人劫持,去向不明。今晨下山看到道長的馬車,以為內藏被綁架的家爺,所以追蹤而來。及至看見道長下車,方才明白是一場誤會。請道長恕罪。請問道長,在下該向何方覓跡尋親?”
紀曉嵐煞有介事地閉目思忖了片刻,果斷地說:“曲川壯士不必徒費心機,奔波山野了。依貧道卜算,你的家爺此時已安然在家,請你原路返回吧!”
曲川一聽雙目放光,喜不自禁,立刻站起來,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說:“感謝道長神算指迷,在下立刻啟程返回。”
紀曉嵐站起來,把銀子塞到曲川的手裏,說:“貧道樂善好施,不受財物,請壯士收回,為寺院敬香戒塵念而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