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妹子去見小六的時候,他已經連站都站不穩了,要被人架著膀子,才能勉強立在自己麵前。小六明顯挨了一頓打,他臃腫的臉龐跟帶血的嘴角,很能說明此刻的情形。那個叫什麼馬爺的胖財主放話對清妹子說,你丈夫到我府上行凶,還調戲我的丫鬟,這事絕不能這麼算了。我知道你們夫妻倆靠賣豆腐花謀生,都是窮光蛋,該怎麼辦,自己想吧。
行凶?清妹子知道自己丈夫是怎樣的人。若說他來送豆腐花時,瞅見那位無恥的爺調戲自家丫鬟上前阻止,倒還有可能。從未遇過這等場麵的她,卻鎮定得很,問那位爺,你想怎樣?
馬爺眼瞅著這清秀的丫頭一臉的倔強,心說這山裏來的野丫頭倒也別有番滋味。老不羞的他竟也撕破了臉,伸手便摟清妹子的腰:從了爺,就什麼都一筆勾銷。
清妹子冷冷一笑,退了那麼半步,竟也避開了這狗熊一樣的懷抱,然後她的手裏就多出了一樣東西,抵在馬爺的喉頭——那是一把精致的弩弓,搭在弦上的利箭,正指住馬爺悶粗的脖頸。
誰敢過來,我就射穿他的脖子,清妹子這樣說道。馬爺不自然地笑罵,丫頭,你敢殺人嗎?然而,清妹子的手指利落地鬆開了緊扣的弩弦,利箭射出,刺中了馬爺的肩膀,他殺豬般叫了起來。
一眾仆從這才害怕起來,被清妹子用弩箭指著,乖乖將小六送出門外,又扶起馬爺退回了屋內,聽任清妹子鎖上大門,扶著丈夫匆忙而去。
急急忙忙送丈夫去醫館,看了大夫,服了藥,小六躺在床上病卻一天比一天重了。後來,清妹子從那些趕來找晦氣的奴仆嘴裏才算聽明白,丈夫服得藥被馬爺買通了醫館的人給換掉了。她看著眼窩深陷、越發消瘦的小六,知道對方就快不行了。果然,當晚小六拉著她的手,就開始不停地念叨,聲音小得清妹子貼到他耳邊都聽不明白那話裏在說些什麼。終於,就在那個風冷月淡的晚上,陪伴了自己七年的丈夫撒手人寰了。
清妹子抱著丈夫的屍體整整一宿,不時也有清冷的眼淚沾濕了麵頰。她不是那種遇事便愛哭泣的女子,麵對突然的別離,唯有堅強著挺起胸膛。她記得小六對她說過,孱弱的我們活在這世上,無力改變自己的命運,唯有學會笑著流淚。
她打醒精神,打理丈夫的身後事,她打算讓丈夫體麵地入土為安,然後麻煩卻來了。棺材店的老板竟也有不做生意的時候,還像商量好似的,整個鎮上賣棺材的都異口同聲不做她的買賣,縱是想要借輛馬車將丈夫運送出城,卻也無人肯借。這時,她才明白是那個手眼通天的馬爺在搞鬼,這是要逼著她自己送上門去求他。
清妹子明白的那一刻,好是冷笑了一陣,然而她明白自己是不會去的。她想著,知道自己還有一條出路。
也許這個時候便是俠客們出手的好機會,這麼巧在這個不大不小的鎮上就有這麼一個有名的俠客,江湖上的人都叫他銀紋劍蕭酩。如果說,在鎮上還有什麼人不怕那馬爺的話,想來也隻有這個不一般的蕭酩了。清妹子雖不是江湖中人,卻也知道些那人傳奇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