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跟她身體的距離,一直沒有變化,仿佛被凍住了。
可就在一切都靜止了的刹那,寒光從劍上流過,它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下刺去……
小魁!
鍾小魁聽到有人在叫他,可是他睜不開眼,也不能說話,巨痛從頭部擴散到全身,仿佛要把他的骨頭一根一根拆掉。
“門……”這是他自己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5.
“小魁!你別嚇我!”連天瞳跟鍾晴抱住倒在地上,明明睜著眼睛,卻意識全無的兒子,連鍾旭都變了臉色,上前焦急喊著侄子的名字,傾城使勁舔他的臉跟手,嗚嗚直叫。
沒有任何效果,鍾小魁直挺挺地倒在雪地上,睜著眼睛,千呼萬喚也不醒來。
空中傳來一陣啪啪的掌聲,溫晴天笑看著他們這一家子,由衷地說:“有家人真好。真羨慕鍾小魁這麼好命的家夥。”
空氣裏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鍾旭跟連天瞳不約而同飛身而起,直往半空,跟溫晴天對麵而立。
“媽媽跟姑媽生氣了呀?”溫晴天開心地笑出聲來,“看到你們這麼不淡定,我就安心了。”
“溫晴天,為父報仇這個戲碼,是不是太過時了?”連天瞳單刀直入,冷冷道,“溫青琉墮入魔道,濫殺無辜,他死在我跟鍾晴手裏,是咎由自取。你卻說是我們害他。當然,你有報仇的權利,但你找錯了對象!現在我跟鍾晴都在這裏,隻要你願意,我們大可以公平地鬥一場!”
“公平是非常難的。”溫晴天歎息,“從流離調包,我父親進了畜生道,轉生成一隻貪狼開始,公平這種東西就跟我們絕緣了。”他笑了笑,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然後往旁邊一指,一片海市蜃樓般的情景赫然展露在眾人眼前——
一條古代的街上,一群官差打扮的人,手握殺威棒,將地上的一個灰衣男人一陣亂打,邊打邊罵:“敢偷老爺家的東西!找死!”
“不是我!是李誌高偷的!不是我!”男人抱住自己的頭。
“胡說,李少爺是禦史大人的公子,怎可能是賊!”
“打死這個死雜工!”
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哭喊著抱住其中一個官差的腿:“別打我爹!我們沒有偷東西!”
“滾開!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也是個小賊!”官差一撩腿,孩子摔了出去,撞在石柱上,腦袋即刻見了血。
圍觀的人指指點點,紛紛朝挨打的父子吐口水:“不要臉,賊!”
“我們不是!”被打得半死的男子突然暴嗬一聲,從棍棒中衝了出來,一連將好幾個官差打翻在地,上前抱起兒子就跑。
一直跑到郊外的無人處,他才停下,坐在石頭上喘氣。
“爹……”孩子在他懷裏睜開眼,“不是我們做的,為什麼不相信我們?”
“因為,人有欺軟怕硬的本性。”他撕下一塊布條,包紮著兒子的傷口,“博兒,爹現在才明白要在這個人世生活下去的法則。”
“什麼法則?”孩子天真地問,“幹爹不是說,隻要安守本分,勤懇幹活,就可以很好地生活下去麼?”
“幹爹騙你的。”男人的眼中驟然充滿寒意,“做一個人類並不是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雖然以前我也很相信你幹爹說的。博兒,要想不被人踩到,就得站在比任何人都高的地方。如果從前,我能站在比桑擒雲高的地方,就不會被他玩弄於股掌,你母親或者也不會死去。”他停了停,“如果我能站在比決定來生命運的神更高的地方,我便不會投生為一隻貪狼,一切的苦難,都不會發生。”
“難道我們要爬到最高的山上嗎?”孩子瞪大眼睛。
男人一笑:“對,叫上幹爹,我們去最高的山上。”
這男人的臉,連天瞳自然是不會錯認的,不是溫青琉是誰。
“類似的事,在我跟我父親曾經的生活裏,出現過太多次了。”溫晴天收回手,畫麵漸漸消失,“之後,我父親幾乎付出了一切。我們住在寒冷的山裏,很多年很多年,他沒日沒夜地修煉幹爹教他的法術,也要我一起修煉。修煉的過程,像在煉獄裏煎熬。有一天,幹爹突然不許我們再修煉了,他說我父親的心已經歪了,硬要我們跟他下山。父親不肯,他跟我父親打了一架,房子都垮了。哈哈。”溫晴天竟然笑出來,“幹爹最疼我的,可是那天他那麼凶地吼我,說這樣下去,我跟父親都會墜入魔道,他把我硬往外拖,我嚇壞了,使勁掙紮,等我發現幹爹突然不動了的時候,才發現我居然用他送給我防身的匕首紮進了他的心口。幹爹對我從沒有防備,他隻喜歡買各種好吃的給我,教我練功,跟我打鬧。”他拚命保持住笑容,“他沒有死,倒在地上,用滿是血的手指在地上寫下‘溫氏本盛,如龍在天。鍾姓一出,萬事不成。’。是我父親,折斷了幹爹的脖子,又將一張符紙貼在他臉上,我看到一團火焰一樣的亮光從幹爹的嘴裏飛出來,被我父親吸進了口中。然後,幹爹變成了一具白骨。我嚇哭了。可父親說不要哭,幹爹是在幫我們,他一直對我們好,隻是以後的路,隻有我們父子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