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回 念前妻坐懷不亂 為愛女欲結絲蘿(1 / 3)

話說吉扶雲,一時不便說出真名,隨了汪百萬同行而來。

原來這汪百萬,是揚州第一個鹽商,到處馳名。到碼頭熱鬧之處,就有商人相請。不是做戲請他,就是接了名妓相陪。一日,到了大名府,尋店安歇,早有一眾鹽商聞知,爭先迎請。汪百萬再三推辭,眾人那裏肯依,一連吃了數日的戲酒,吉扶雲亦在其內。這日汪百萬發了狠,回絕了一家。怎奈這家見他不肯赴酌,竟備了一席盛酒著人送到下處。又選了大名府幾個出色的名妓來陪酒。汪百萬無可奈何,隻得要領主人之情,開懷暢飲。又當不得妓女趨承,竟吃得怡然樂然,酩酊大醉。這幾個妓女如何肯放,竟一同擁入醉鄉,不知誰醉誰醒矣。內中有個妓女,名喚翠鳳,年方二八,正在妙齡。因見吉扶雲年青俊雅,十分留意。吉扶雲雖與他談笑,並毫無半點輕狂。翠鳳隻認他是靦腆,有人在席,所以如此。及至眾姊妹同了汪百萬歸房,主人已經別去,單剩他二人,翠鳳隻得開口笑說道:“酒已闌矣,夜已深矣,郎君豈不知嫌夜短之句乎?”吉扶雲也笑道:“相逢無俗事,止許話清談。至於夜長夜短,何足計較。美人自去安枕,學生尚欲挑燈。”翠鳳道:“賤妾雖係菲容陋質,不足以動君子。但郵亭適興,亦情之所有,郎君何相拒而淪人於不情,妾所不解。”此時吉扶雲非不愛他姿色俏麗。言語動人。但心中想起素娥,夫妻恩愛,怎肯為一妓女喪義。故此任他戲謔,隻心堅如石,絕無邪念。因問道:“我看你體態姿容,實非他比。你是何處人氏,為何失身風月場中,填人不滿之欲?”翠鳳見問,不覺愁容淚滴,說道:“妾看郎君,堅持守正,其中必有隱情,妾亦不敢強矣。既蒙垂問,實有交淺言深。妾是蘇州府人,良家子女,父親易任,不幸家中遭變,母子流徙,這李媽將銀子賣我,我豈願為。”吉扶雲聽了,暗暗點頭,遂取了一部古書,看到天明,也不與妓女說知其細,明早,隻見汪百萬起來,梳洗已完,著人來請他吃早膳,他尚端然坐在那邊看書。出去吃完了飯,汪百萬遂打發歇錢。二人出門,寫了頭口,一路進京。

不覺光陰迅速,在路行了二十多日,早到北京,遂尋下寓所,汪百萬就去看兒子汪萬鍾。忙忙走到貢院,前去問人。有人認得萬鍾的,回他說道:“那汪萬鍾已於月前得病身亡了。”

汪百萬得了這個信,痛哭不巳。回至寓所,見了吉扶雲,隻是大哭。吉扶雲道:“老丈為何如此悲傷?”百萬也不言不語,隻是嚎啕大哭。被吉扶雲再三苦問,他遂說道:“我那萬鍾兒子死了不打緊,又丟去數千銀子。如今監裏邊一個缺,又無人頂替,豈非人財兩失了。”吉扶雲勸道:“令郎不幸,也是天數。錢財小事,不必掛懷。但小生多蒙老丈高情,一路到京,誼比至親,情同骨肉。若說監中的缺必須要人頂替,小生就拜老丈為義父,頂了令郎的名字去考如何?”汪百萬方才歡喜道:“若得如此,則我無子而有子矣。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可有悔。”吉扶雲道:“大丈夫作事,千金易得,一諾難移。若是老丈不信,就此拜為義父。更名汪萬鍾。”汪百萬大喜,遂受了他八拜。

過不多日,正當秋月,吉扶雲頂了汪萬鍾名字,隨眾入場。且喜雲遊四方。胸襟開闊,果乃文心潮湧,一瀉千裏。完過三場,到了榜發,已高高中了十一名舉人。汪萬鍾十分歡喜,為他不惜銀錢,十分榮耀。到了春天,又值會試,吉扶雲照例進場,輕輕的又中了進士。到了三月三日,金階對策,深切時弊。傳臚唱名第一甲第一名狀元汪萬鍾。聖上見汪萬鍾正在青年,龍顏大悅,遂賜金花禦酒,送歸府第。吉扶雲到此,深感汪百萬提攜之力,拜見汪百萬如同親父。正是:

移花接木信乎天,苦盡甘來發少年。

不是一番盤錯處,焉能直達九重前。

汪萬鍾欽賜遊街,人人稱羨狀元美貌異常。到了第三日,在一個大人家門首遊來,不期被一眾家人攔住,要他下馬,吵鬧起來。卻是為何?原來這個大人家姓何名用,江西吉安府人,由進士出身。為人外貌謙和,內實嚴峻,曆官顯要。止因魏黨弄權,他曾諫疏削職。新天子登位。削除魏黨,將他親召來京。又因召對中旨,遂入閣辦事,一時榮貴已極。所缺者,年已望六,尚無子嗣。夫人熊氏,在四十上下忽生得一女,夫妻如得異寶的一般,將他愛惜有如性命,職名友鸞。自小教他識字,長而能詩,以及女紅之事,無不精美。卻又生得賦性良淑,貌比夭桃。何用見他年已漸長,一向留心為他擇婿,以娛晚景。每每在宦室中尋求,無奈這些宦室之兒,襲祖父之遺蔭,不是嬌奢淫佚,就是慒懂憨頑,竟無一人可意。若求之貧賤之家,雖有文才貌俊,卻又不肯自屑,故此將他婚事蹉跎,年過二九,尚未字人。那何用一旦榮幸入朝,深以為長安遊俠才美風流聚集之所,恣心選擇。卻又因國步艱難,軍興傍郡的時候,隻得又將擇婿之事暫且擱起。雖是擱起,仍默默關心,又無一人可擇。忽見新科狀元汪萬鍾,年貌相仿,又知隻鰥,遂十分注意,與夫人相商,欲效前人所為,使人搭了一座彩樓,等狀元遊街招贅。到了這日,一汪萬鍾正然遊來。你道他怎生模樣?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