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聽我說——讓我們帶根棍子,我拿一頭你拿一頭。我要閉上眼睛,我答應不到那裏不睜眼。”
他們走了,當他們走下陽台的台階時,我聽到柏利說:
“是,不是,不是那一頭。等我擦一擦。”
“為什麼?”
“我碰過。”
我剛剛吃?在那裏想如何跟蘇芙倫斯長太太交談時,她卻走過來,我吃驚的足她本小說,她帶矜至為親切的微笑問適,她布榮幸說話的這位是不是這本小說的作者,然後她立即對我做了一長串的讚賞。她的評論一方麵是頌揚,一方麵是批評一似乎比我一向聽到的都有見地,盡管她的觀點跟文學大有距離。她告訴我,她的興趣幾乎完全在心理學的問題上,在一切能夠使人對人類的靈魂有更進一步了解的事物上。“可是,我們是多麼難於發現不以現成的心理學為滿足的詩人、劇作家或小說家啊。”我則告訴她,隻有這樣的詩人、劇作家和小說家才能讓讀者滿足。
小柏利由他母親交托給她,請她在假期給他進行醫療。我小心著不讓她知道我對他感興趣的原因。
“他單薄得很,”蘇芙倫尼斯卡太太說。“他母親陪伴他的方式很不適當。她本要跟我們一同到薩斯一費來,但是我對她說,除非她答應把孩子完全交給我照管,我就接受治療他的任務;因為如果不是這樣,我就不可能負責把他治好。你想想看,”她繼續說,“她讓這個可憐的小家夥一直保持在興奮狀態——這正是發展成最壞的神經困擾的原因。自從孩子的父親去世以後,她不得不自己謀生。她以前是鋼琴家,我不得不說,是個非常有秉賦的演奏者,但是她的演奏太微妙了,不能討好一般的聽眾。她決定到音樂會去唱歌,在娛樂場所——登台。她常常把柏利帶到化妝室;我相信戲院裏的造作氣氛跟孩子的不平衡有很大的關係。他母親非常喜歡他,但說真的,為了對他好,最好是不要讓他跟她住在一起。”
“他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問。
她開始笑。
“你是要問他的病的名字是不是?哦,如果我說一個很科學的名稱,也不會幫你了解得多一點。”
“隻跟我說說他的病情就好了。”
“他有不少小麻煩,臉部抽動,恐懼症,這些都是一般人所謂的‘神經質兒童’的症狀,一般的治療法就是休息,開闊的空間和衛生保健。強壯的體質當然不會讓這些症狀呈現出來。但是身體的虛弱雖然有利於這些症狀的發展,卻不一定就是它們的起因。我想它們的起因大都是早年的某種震驚,是在某種情況之下造成的。去發現這個情況是非常重要的步驟。受這些症狀騷擾的人,隻要能夠察覺到起因,就好了一半。但是這種起因往往是患者所無法追憶的,就好像它隱藏在疾病的陰影裏;我就是想在這個陰影裏去找尋它,好把它帶到日光裏來——我的意思是說,讓我們清清楚楚的看到它。我相信目光清楚的視線可以讓心靈清楚,就像陽光可以淨化受過感染的汙水。”
我把頭一天聽到的談話對蘇芙倫尼斯卡說了一遍,從柏利的話看來,我認為他離痊愈還早得很。
“那是因為對於柏利以前的事,我知道得太少。我給他治療的時間還很短。”
“都包括些什麼呢?”
“哦,隻是任他說話。每天我花一兩個小時跟他在一起。我也問他,但非常少。重要的是要讓他相信你。我巳經知道了不少。還可以猜想到許多別的。但是這孩子還處在防衛階段;他覺得羞恥;如果我過分堅持,想要太快的取得他的信任,我就會適得其反——也就是得不到他完全的信任與坦白。那會讓他轉過頭去。隻要我不能夠克服他的保留狀態,他的膽怯……”
這樣一種訊問,在我看起來有著太多的固執成分,以至於很難不表示抗議,但那一天我的好奇心勝於一切。
“你是說你預料那孩子會吐露一些可恥的事情?”
這次輪到她抗議了。
“噢,可恥的?這裏麵除了讓自己被治愈以外沒有什麼可恥的。我需要知道一切,尤其是那藏得最嚴密的部分。我必須讓柏利做完全的招供:除非做到這一點,否則我就醫不好他。”
“那麼,你認為他有事情可以招供?你能十分有把握——原諒我這樣說——你不會自己暗示你要他招供什麼嗎?”
“這是我必須永遠要小心的,也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我進行得很緩慢。我看過一些拙笨的檢査官,他們無意的促使兒童承認自始至終都是純屬編造的東西,而兒童呢,在檢察官的壓力之下,誠誠懇懇的說謊,並使別人相信他們那完全是想像出來的錯誤行為。我的任務是不要暗示任何東西。特別的耐心是必要的。”
“這樣看來,我覺得這種醫療法的價值似乎依醫療者的價值而定。”
“我不敢這樣說。我可以確實跟你講的是,在經過一小段實際醫療工作之後,你會對這方麵有很多領會,那是一種測心的工作——或許,我們可以稱之為直覺吧。不過,有時候我們也會走入錯路,重要的是不要堅持錯下去,你知道我們的談話都是怎麼開始的嗎?柏利告訴我他前晚做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