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偽幣製造者(20)(1 / 3)

艾杜瓦把這封可怕的信還給柏納,沒有說一個字,柏納接下來。我原先說過,他們兩個彼此沒有多少話可講——當隻有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有一種奇怪的、不可解釋的緊張壓在他們兩個身上。(我承認我不喜歡“不可解釋”這四個字,我用它們,隻是我一時找不出適當的字眼。)但那天晚上,當他們兩個單獨在房間裏,準備就寢的時候,柏納用了極大的努力,在他的話貼住喉嚨的情況下,問道:

“我猜洛拉已經把杜維葉的信拿給你看了?”

“我從來就不懷疑杜維葉,”艾杜瓦一邊說一邊躺到床上,“他一定會用得當的方式接納這件事,他是個好人——或許,有些弱,但確實是個好人。我可以確定,他會喜歡這個孩子。而這個孩子一定會比他自己生的要壯。因為我不認為他有什麼海格力斯的樣子。”

柏納對洛拉的喜歡使他不得不驚奇於艾杜瓦說話的冷漠,但他不表示出來。

“喝!”艾杜瓦一邊吹熄他的蠟燭一邊繼續說:“事情能夠有這麼一個圓滿的解決叫人高興,本來看起來隻有一條絕望的路。誰都可能有錯誤的起步,重要的是不要堅持……”

“當然柏納打斷他,他想換一個話題。

“我必須承認,柏納,我怕我跟你也做了一個錯誤的起步。”

“錯誤的起步?”

“對,我怕是如此。雖然我那麼喜歡你,我這幾天卻在想,我們不是互相了解的那種人,而且……(他猶豫了幾秒鍾,找尋適當的字眼)再跟我呆下去,會把你放在錯誤的途徑上。”

其實,柏納也有同樣的想法,但艾杜瓦把這話說出來,卻比任何東西更把柏納往回拉。因為那天柏納反抗的本能特別強。他辯道:

“你還不了解我,我也還不了解自己。你還沒有讓我有個接受考驗的機會。如果你對我沒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我可不可以請你再等一段時間?我承認我們不一樣,但我的看法卻認為,正由於我們不一樣,我們才能夠相得益彰。我想,如果我要對你有幫助,那必須我跟你不同,可以帶給你新的東西。如果我有錯,總有足夠的時間告訴我。我不是那種滿腹牢騷的人。這樣吧——我的提議是這樣的——也許是很莫名其妙的……小柏利,我知道要去魏德爾一阿載斯學校。蘇芙倫尼斯卡不是跟你說她怕他在那裏會有點不適應嗎?設想我去那裏,由洛拉推介;我不能弄得職位嗎?——助理教員之類的?我必須自己謀生。我不要求太多——隻求食宿就可以……蘇芙倫尼斯卡似乎相信我,我跟小柏利也不錯。我可以照顧他,幫助他,教他,做他的朋友和保護人。但同時我還可以聽你使喚,間歇的為你工作,隻要你一招手我就來。你說這怎麼樣?”就像要讓他的提議更有分量,他又補充說:

“這幾天我都在想這個。”

但這是假的。如果他不是情急生智,當時發明出來的,他會已經同洛拉講了。但有一件事倒是真的,也是他一直沒有講的,那就是,自從他唐突的看了艾杜瓦的日記以後,自從他遇到洛拉以後,他的念頭就常常轉到魏德爾的膳宿學校去,他想認識阿芒——奧利維從沒有說起過的朋友;他更想認識洛拉的妹妹薩拉,但他的這種好奇心是秘密的,為了為洛拉著想,他甚至沒有對自己承認過。

艾杜瓦沒有說什麼,但柏納的計劃由於提出了一個去處,使他感到高興。他一點也不想自己帶著他。柏納吹熄了他的蠟燭。然後接著說:

“不要以為我不了解你說的你的事,你想像中的無情的事實與……”

“並不是我想像的艾杜瓦說,“它實際上存在。”

“但既然這樣,我去給你挖掘一點事實出來豈不是好事,這樣可以讓你有點東西奮鬥。我可以為你做觀察工作。”

艾杜瓦疑心柏納有點在訕笑他。事實上他在柏納麵前是有點自卑。柏納言論那麼確鑿……

“我們會好好考慮,”艾杜瓦說。

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了。柏納想入睡。奧利維的信一直在折磨他。最後,他再也忍不住,而又聽到艾杜瓦在床上輾轉,便低聲說:

“如果你還沒有睡著,我想再問你一件事。你認為巴薩望伯爵怎麼樣?”

“我認為你很可以想像得出來艾杜瓦說。隔了一會兒又說:“你呢?”

“我?”柏納蠻橫的說:“……恨不得殺了他。”

作者對書中角色的評論

旅行的人在爬到山頂之後,在繼續前進之前,會坐下來環顧四周;再往前進,便是一路下坡了。他想在黑暗之中——因為夜幕已垂——辨認他所選擇的小徑會把他帶到何方。現在這個辨別力遲鈍的作者也停一停腳步,喘一喘氣,擔心不知他的故事要把他帶到何處。

我怕艾杜瓦在把小柏利交托阿載斯照顧是不智之舉。每個人都照著他自己的法則行事,而艾杜瓦的法則則把他帶往不斷的試驗中。不用說,他的心是仁慈的,但為了別人著想,我寧願他為自己的利益,為自己的興趣做事,因為他那種慷慨的衝動往往隻是好奇心的陪襯,往往容易變為殘忍。他明白阿載斯的學校;他明白那裏在道德與宗教的外表之下所充斥的有毒氣息。他明白柏利是多麼柔嫩,多麼脆弱,他理當看出他會把他置於何等嚴重的磨擦中。但是他什麼都不考慮,而隻考慮那老阿載斯的嚴厲會供給那小男孩岌岌不可保的純潔以保護,幫助與支持。什麼樣的詭辯他不會伸一隻耳朵呢?目前這似是而非的理由必然是魔鬼之計,否則他一定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