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1 / 3)

那天早上,考古隊的每一個成員在日出之前就都醒了。遠處從村子裏麵傳來的祈禱聲給大地添了幾分憂鬱、神秘的氣氛。哈拉夫比其他人起得還要早。他已經沏好了茶,為外國成員準備好了咖啡,桌上都已擺好了早餐。首先到的是貝恩德和蒂莫西。蒂莫西是不去考古現場的,可還是穿好了昨天的那身衣服。貝恩德已經刮過胡子了,戴著他那頂卡其色的殖民帽。貝恩德沒注意到同事的嘲弄之意“這不是和雨果·文格勒1906年在博阿茲柯伊進行第一次赫梯考古挖掘時戴的帽子一模一樣嗎?”他自始至終就沒有取下帽子,這樣才能替他遮擋住陽光的暴曬。在蒂莫西和貝恩德之後到的是埃斯拉。兩位外國同事向年輕女士禮貌地笑了笑。在三個人還沒來得及隨便聊聊的時候,凱末爾、穆拉特和艾麗芙也相繼到來了。泰奧曼則不見蹤影。

“泰奧曼還在睡覺嗎?”埃斯拉問道。

凱末爾看起來可是毫不關心,看來昨晚他應該是和艾麗芙度過了美妙的一晚。

“他在洗手間,”回答的是穆拉特,“他早上起來臉都沒洗就衝進去了。”

蒂莫西唇角勾勒出一種嘲笑的形狀,說道:“我一點兒也不感到奇怪,想想他昨晚吃了多少啊。”

桌邊的每個人都笑了,除了凱末爾和艾麗芙。這個小細節沒能逃出埃斯拉的眼睛,“這倆人的事情已經夠我們忙活的了。”她心裏想到。

“大家要雞蛋嗎?”

問問題的是哈拉夫,手裏端著一個幹酪盤。

“你說的蛋到底是什麼意思?”凱末爾責問道,“這個地方在一個小時之內就會亂套了。雞蛋會讓我們都過敏的,你是想讓我們生病嗎?”

哈拉夫立刻為自己辯解:“但貝恩德先生說他吃早餐必須要有雞蛋。”

貝恩德慢慢地轉過身來,肯定地看著凱末爾。“是的,”他說道,“早上我必須要吃雞蛋,否則我會餓得很快。但不是這樣吃,是火腿煎雞蛋。”

“火腿煎雞蛋?”凱末爾光聽著就愁眉苦臉的了。他指著桌上的食物:“這裏有兩種不同的幹酪、黑橄欖和綠橄欖沙拉、黃油、蜂蜜、葡萄糖蜜、西紅柿、黃瓜、青椒……你別告訴我這些還不夠你貝恩德吃的?”

“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早餐習俗。”貝恩德解釋道,“並且在我們那裏不吃你們這種橄欖或是幹酪。”

“你們不吃幹酪?”穆拉特震驚地喊道。

“我們吃,但吃的是切片的瑞士硬幹酪。我們通常把它和果醬包在牛角麵包裏一起吃。可我還是最愛吃火腿煎雞蛋。”

“但那樣吃一點兒也不健康。”凱末爾繼續反對著。

“我認為這樣吃很健康。”貝恩德斷然回絕道,“在俄羅斯有一句諺語是這樣說的:‘和自己吃早餐,和朋友吃午餐,和敵人吃晚餐。’”

穆拉特的眼神滑到蒂莫西身上。

“蒂莫西,我的老兄。”似乎他們倆已經是多年的老友了,“怎麼不見你挑剔我們的早餐呢?據我所知,隻有玉米片才合美國人的口味。”

“那是誤傳吧。我們也吃火腿煎雞蛋。但這些日子以來我是看到什麼就吃什麼了。”

“在伊拉克的沙漠裏是很難找到火腿的吧。”穆拉特嘲笑道。

“那確實。但現在你也看到了,在土耳其也同樣找不到。”

“這樣挺好啊。”凱末爾麵無表情,“否則考古隊裏大多數人就要像泰奧曼一樣一直不停往廁所跑了。”

“總之,既然沒有什麼雞蛋和火腿,我想現在就不存在什麼問題了。”蒂莫西給這次爭論畫上了一個句號。

這個清晨讓每個人都覺得無聊的爭論在泰奧曼回來的時候暫時畫上了一個句號。

“你看起來無精打采的。”他說道,“這周圍很危險,我建議你還是不要晚上騎自行車出去。”

“但我昨晚沒有出去騎車!”貝恩德對他的話感到很吃驚。

“會發生那樣的事。”蒂莫西說道,“有時候你的輪子會爆胎。”

“別說什麼自行車的事了,你先看看你自己吧,泰奧曼老兄。”穆拉特玩笑似的說道,“我們還以為你掉廁所裏去了呢。”

泰奧曼對這個年輕學生的調侃很不高興,但他還是忍住了沒說。“看吧,事實證明,一隻狼要是老了連狗都敢來欺負。”這就是他所說的。

他的話說完之後,大家都偷笑了起來。正當穆拉特即將還擊的時候,這個話題又戛然而止了。

埃斯拉陷入了沉思。從昨晚開始,她一直在回想著哈拉夫告訴她的事情。年輕廚師會是對的嗎?眾多當地人真的已經不再相信預言以及詛咒之類的東西了嗎?或者哈拉夫隻是故意這麼說好把他們留在這裏,害怕他們一走他就會丟了飯碗?還得看看其他當地工人在考古現場的表現才能知道哈拉夫的話是真是假。但是,連埃斯拉都不能完全確定工人們今天會不會露麵。如果他們認為是考古導致了一切事情的話,他們可能再也不會和隊伍有任何的聯係了。雖然通常她都會開自己的吉普車去現場,但這次她決定開貨車去,先去接工人們。要是她發現工人中有任何不確定的波動的話,她就會試著說服他們,考古工作和這些令人遺憾的事情是沒有什麼關係的。

在短暫的早餐時間結束之後,泰奧曼和凱末爾整理了考古裝備,所有人都擠進了吉普車裏。凱末爾本來是要開吉普車的,但艾麗芙不想和他坐在一個車裏,所以她選擇了和埃斯拉一起乘坐穆拉特開的貨車。凱末爾對女友這不尋常的舉動明顯感到緊張不安,但他還是一言不發,發動了吉普車的引擎,往赫梯古城開去。貨車裏的人都在等著哈拉夫,他還在準備大家的午飯,在所有食物和餐具都放上車之後,車子發動了。

貨車很快駛上了還看不大清楚的路。現在離日出還有好一會兒,但空氣中的寒意已經開始逐漸消失,覆蓋在幼發拉底河上厚重的濃霧也開始逐漸散去,黑暗即將退場了。他們要去石橋那裏接工人,一千米外拐角處是一個幹涸的河床。每天早上,工人們都會在那裏耐心地等著,靜靜地站在石橋前那棵高大的野生梨樹下。但真的是多虧了哈吉·賽塔爾,他們才能從兩個村子裏招募到十個工人。他們都是生活十分貧窮的普通村民,但他們還是有自己的土地,雖然地都很少。不過他們中的四個人在最開始就說好了,一旦棉花采集季節到來他們就會辭掉工作回家。埃斯拉覺得那時的工作量應該不會這麼大了,所以就答應了。不管怎麼樣,實在不行的話,若真有必要,他們還可以去鎮上請零工。但現在哈吉·賽塔爾死了,就別再去想從鎮上雇人來的事情了,現在他們要擔心的是所有的工人可能都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