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1 / 3)

尼古拉斯告訴埃斯拉的事情讓她原本混亂不已的思緒變得更加錯綜複雜,將過去一段時間發生的這些事情混雜成為一個真正的謎團。當她穿過鋪滿紅土的淡草綠花園走在瀝青柏油路上時,她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麼做。盡管她有點懷疑貝恩德,可是連她自己都對這種懷疑感到羞愧。她手上並沒有任何一件確實的證據可以指控他,但現在又有大量的疑點指向他,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凶案一個接一個地發生難道僅僅是一種巧合嗎?難道恰恰是凶案的性質和順序形成的這個謎團的主要部分會解釋出凶手的真實身份嗎?她無法確定,而正是由於她無法確定,她的思維就一直處在一種惡性循環的狀態下,最終不得不從頭開始思考。

她為什麼不告訴上校自己的懷疑呢?他是不會相信的。還有,就他所知,凶手已經被抓住了--案子也算了結了。但埃斯拉還是無法相信凶手會是分離派人士。可能是她想錯了,可能她懷疑自己的德國同事是一種徒勞。或者有可能上校已經掌握了分離派人士就是凶手的確鑿證據。“要是……”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安慰話語,“盡管如此,最好還是放慢速度,找出所有事情的細節。”她想著。畢竟,麵對這樣的事情,上校要比她有經驗多了,他在山裏戰鬥了這麼多年,他也要比她更加了解分離派人士。同時,他也帶有偏見,隻要這些地方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他首先就會懷疑分離派人士。說得好像她自己沒有帶偏見一樣!她不也是在一聽說哈吉·賽塔爾的死訊之後就立即懷疑起他的侄子法耶特來了嗎,在還沒有搞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之前就聲稱這些事情一定是宗教基要派幹的。

在她跳出吉普車走向警局的路上,她都還在想著這些。大門口站著兩名士兵,其中一名來自安卡拉,臉上帶著一種害羞的表情。“上校在等你。”她還沒來得及問,士兵就回答了,並用手指了指坐落在警局與幼發拉底河之間的住宅樓。

“他在睡覺嗎?我不想打擾他。”

“不,上校沒有睡覺。他囑咐我你到的時候邀請你去住宅樓,因為那裏的花園更涼爽一些。”

僅僅是“涼爽”這兩個字都足以讓埃斯拉笑出來了:在這樣酷熱的天氣裏找到一個涼爽的角落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啊。安卡拉來的士兵在前麵帶路,走在用從幼發拉底河畔搜集到的手工石頭鋪成的可愛階梯上。

住宅樓的花園被修葺得井井有條,和警局的花園一樣。還和警局一樣的是,這裏的大鐵門門口也站著兩名士兵,守衛著入口處。警衛的小屋的左後方是一棵高大的菩提樹,將整個花園都吞噬在自己的陰影之中,覆蓋了花園裏所有的樹木--李樹、石榴樹、桑樹、相思木以及十多株白楊。不管怎樣,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裏,樹蔭並不是唯一讓花園變得這樣有吸引力的原因。不遠處幼發拉底河上吹來的潮濕涼意逼退了酷熱,把這裏變成了一個名符其實的沙漠綠洲。

上校坐在李樹下的一張桌子邊,靜靜地看著幼發拉底河碧綠的河水。“他是在等我。”埃斯拉想著。想到這一點,她全身仿佛激動地顫抖了一下。當埃斯拉穿過鐵門的時候,警衛認出了她,向她說著“早上好”。上校聽到之後轉頭過來看著他們。

“你好。”他一臉倦意地打著招呼。

埃斯拉禮貌地回應了上校的迎接,接著和他握了握手。

“快來,請坐。”艾史瑞夫說道。

埃斯拉在上校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視線一直停留在大樹背後的住宅樓上。

“不是很大。裏麵住了幾家人?”

艾史瑞夫也將自己的視線掃了掃樓上。

“要是我的家人來了的話會住在裏麵的。”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他似乎並不很想就這個話題繼續深入地談論下去。“現在,就我一個人。”

但埃斯拉可不打算讓他這麼輕易地脫身。

“那你太太不願意來這裏嗎?”她問道。

上校變得有一些不安,他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過身告訴那位來自安卡拉的士兵可以離開了。

士兵行了一個禮之後轉身朝大門口走去。

“你想要喝什麼?”艾史瑞夫再次轉過頭來看著埃斯拉。

“談談你自己的事情真的有這麼困難嗎?”埃斯拉問道,“不管什麼時候,隻要我們一開始談論到你,你總是會立即改變話題。”

上校被說得有些措手不及,他沒想到埃斯拉會這麼厲聲地對他說話。他在努力試圖找到一個正確的回應方式稍占一點兒上風,但最終他隻是反駁道:“就好像你說了很多關於你自己的事情一樣!”埃斯拉還是沒有放棄。

“那你問了哪個問題我沒有回答?”

艾史瑞夫看著埃斯拉勇敢的眼睛。

“你說得沒錯,可能是我沒問過。我不喜歡幹涉別人的私生活。”

“別人?”埃斯拉說道。她滿臉斥責地看著這個男人,“我原以為我們是朋友,你和我。”

上校痛苦地搖了搖頭。

“我道歉。”他說道,“我完全是在胡說八道。昨晚我實在是過得太痛苦了。”

“我知道你昨晚過得很痛苦。”埃斯拉說道,“但在昨晚之前你就已經是這個樣子的了。”

上校歎了口氣,低下了頭。埃斯拉正在想她這麼說是不是有一點兒過分了,這時,上校終於抬起了頭。

“是的,我有一個女兒。”他說道,“她的名字叫古琳,現在在念小學。她和她母親一起在伊斯坦布爾生活。”

“你沒有去看過她嗎?”

“我不能經常去看她,我和我太太幾乎是分居了。我們還沒有離婚,但是你知道,我們……我該怎麼說……我們已經等於是分開了。現在對我來說,再去伊斯坦布爾,再走近那間屋子很困難了。”

“但是你不能忽略你的女兒。”埃斯拉說完之後就後悔了,她不該說出這種毫無意義的話。是她逼迫艾史瑞夫說的,這才知道了他和他太太的關係不怎麼好。那現在又該怎麼辦呢?是不是要告訴他,她自己也和丈夫離了婚?但要是她這麼說了的話,是不是在暗示他們兩個成年人可以重新組建一個新的家庭?她甚至都還不怎麼了解他,她和奧爾罕那樣溫柔的人都已經相處過,失敗分開了,她怎麼能和艾史瑞夫上校這樣的人好好相處?他們可是有著相同的職業背景啊。總之,她越深入了解上校,她就越來越意識到他們倆是完全不合適的。

“我會和她講電話。”艾史瑞夫繼續說道,“過節的時候她會給我寄卡片--上麵是她自己畫的博斯普魯斯海峽、梅登塔、拉達橋、庫勒裏軍事學院等,每張卡片上都有伊斯坦布爾不同的地方。”

埃斯拉好奇地盯著坐在她對麵的這個男人,他的眼皮有些疲倦地忽睜忽閉。

“那她很有才華。”

“是的,她很有才華。”他接著害羞地說道,“我自己的畫也不賴。”

“要是你沒有成為一名士兵的話,可能會成為一名出色的畫家。”

“可能吧,但現在我很高興能當一名士兵。”

埃斯拉淡褐色的眼睛驚訝地睜大了。

“真的嗎?”

“是的,真的!你為什麼這麼驚訝?”

“沒什麼原因。”埃斯拉覺得最好還是轉變一下話題。

“你們這裏有些什麼喝的?”她問道。

“可樂、蘇打水、茶、紮提爾……”

“紮提爾?那是什麼東西?”

“你的意思是你從沒有聽說過紮提爾?這裏的每一個人都知道紮提爾。這是一種芳香草,類似於百裏香。”

“真有趣。好吧,既然你這麼推薦,那我們就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