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個意思!晴天眨巴眨巴眼睛,目光不自在地掠過明邦的臉頰,幹笑道:“是。”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閑話,沒等來樂若安,倒把尹劍起和相膳等來。明邦見是尹家的馬車,貓了腰,趕緊溜回泥房。
尹相二人下車後,又等了約一盞茶的功夫,樂若安終於平安歸來。
幾人相偕來到尹劍起平日居住的地方,樂若安卸下兩擔高嶺土,開始講述他在高嶺山的遭遇:“果然如妹妹所言,毛賊喜好晝伏夜出。我今個兒不到卯時就出發,不到巳時已經到達高嶺山腳下。山腳處了無人煙,偶有幾個和我一般樵夫打扮的人來往,也是步履匆匆,不敢久待的模樣。我見狀,趕緊拿下兩隻大擔,垂頭挖起土來。誰知挖了一會兒,有兩個小販模樣的年輕人向我走來,問我在此處是何事。我一驚,怕是毛賊的偽裝,手中鐵鏟便跌落在地。一個小販笑著撿起跌落的鐵鏟道,見過樵夫砍柴的,沒見過樵夫挖坑的。另一個小販就沒這麼好脾氣了,他臉一沉,唬道,快說,你是來做什麼,是不是來接應毛賊的。
當時我腿都軟了,心想,我連與毛賊打個照麵兒都不敢,從哪裏說起接應二字啊。當時情形真是十分凶險,幸虧我樂若安天賦異常,靈機一動,對那兩個小販道,我不是樵夫,隻是個種花人,家中養一奇異花株,非得高嶺山腳下的泥土才可成活,扮做樵夫隻是怕惹來毛賊的注意。那兩個小販耳語一番,總算相信我所言,他們把鐵鏟還給我,硬是看著我擔起兩筐泥土,送上馬車,才肯離去。唉,如今想起來,還好我當時冷靜自若,若稍微露出半分怯相,就要生出事端來了。”
晴天嘴上說著“辛苦了”,心裏卻在翻著白眼,隻是讓你說說經過,又不是召開英雄事跡報道大會,用得著說這麼多心路曆程嗎?還又是天賦異常,又是靈機一動,又是冷靜自若,什麼跟什麼呀!
另一邊的尹劍起看見那兩擔高嶺土,早就對樂若安所言置若罔聞,隻知道抓著那高嶺土又是捏又是搓,仔仔細細地端詳來端詳去。
半晌,尹劍起抬起頭來,對相膳道:“如今這高嶺土已到手,我便無法再耽擱一日。你馬上去找相賢,讓他在瓷窯為我安排一間空閑的處所,再運來兩擔瓷石。對了,把子槐叫來,再找來兩個信得過的拉坯工。即刻開工,不得有誤,快去!”
晴天這下算是見識到了尹劍起的雷厲風行。
對於尹劍起這樣的人來說,他的事業永遠是第一位,家人永遠是第二位。他之所以會在尹程氏去世後,一下子失去了站起來的動力,除了他與尹程氏多年的夫妻情誼,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怕是尹程氏數十年如一日對青瓷事業無條件的支持。尹家被摘了“千峰翠色”,尹程氏這個被他視為尹家支柱的人又突然離去,他的世界一瞬間轟然倒塌。
尹劍起這樣的人,說他薄情,他也薄情,因為除了“青瓷”兩個字能讓他上心,其他的事,他全不放在心上。比如尹家的賬目,他從不過問。尹家的子女,他也從不會噓寒問暖。可是這樣的人,也可以說是單純的。他的世界因為青瓷而倒塌,他的世界也會因為青瓷而重建。就像現在,當他得到高嶺土,當他發現大瓷器的秘密所在,他就像披上鎧甲的鬥士,整裝待發。